霍时洲看了看天色,将袖子卷到肘部,露出漂亮小麦色的手臂肌肉。他放下鱼竿,拎着大鱼,往茶田走去。
钓叟坐在船头,看了看自己桶里的小鱼,今日不知怎么的,大鱼竟都跑到那小郎君身边了。
可这会钓不到大鱼,等待会夜市开了,肯定挣不得多少钱。他叹了口气,出声道:“小郎君,你这鱼几两钱啊,卖给我吧?”
“不卖。”霍时洲脚步不停,朗声笑道:“我家小姑娘喜欢吃鱼。”
钓叟闻言,也笑了笑,这次倒不再求鱼,而是打趣道:“我媳妇儿也爱吃鱼,吃鱼的姑娘好啊,福气满满。”
霍时洲嘴角勾起,抬手指了个好水位,钓叟连连道谢。
这边竹亭内,楚婳采好了茶叶用春水煎茶,见他进来,她起身捧着一杯茶递上,温软一笑。
礼尚往来。
六宜楼内,他为她斟茶,逗她欢喜。此刻十里春风,她便亲自泡得一杯谷雨茶奉上。
霍时洲微怔,狼眸愈发灼热。
楚婳在亭子里坐看云霞远山,待落日残阳之时,她背着小竹篓踩着地上的长影回家,霍时洲拎着鱼弦,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侧。
两人并肩行走在余晖下,她哼着歌,小脑袋摇摇晃晃,个子勉强到他的胸膛,地上高大和娇小的影子逐渐相叠。
而他们回到药铺,夜色已临。
楚婳看了一眼门口,没有见到知府的马车和求亲的媒婆,她总算松了口气,便不再哼歌。
下午游玩山间,她的心情好转许多,现下忍不住想,许是六宜楼的人谈论八卦时弄错了人,知府小儿子求亲的人或许不是自己。
楚婳打开家门,果然阿娘还未归来,她便先将霍时洲的住处安排在了药铺后院的房间,“霍、公子请安心、养病。”
她不习惯和男子独处一室,大致说完药铺的情况后就准备离开。
霍时洲出声叫住她,走到小姑娘面前,“我晚上还需换药吗?”
楚婳抿了抿唇瓣,道:“要、要的。我会叫药童、过来帮你。”
霍时洲眼底划过失落,一瞬而逝,他轻声道:“阿婳今日累了,早些歇息。”
楚婳点点头,转身走了。
霍时洲抱胸靠在门栏上,望着她离去的身影,一直到人消失在尽头,才收回目光。
他抬腿走进房间之时,岳知也从屋檐上跳了进来。
霍时洲走到榻边坐下,“如何?”
岳知单膝跪地,道:“主上,刘知府的小儿子,名叫刘杵,尚未娶妻生子,倒是纳妾多名,还收了好几个通房丫头,他喜欢抢夺民间贫苦却姿色好的良家姑娘,性子暴虐阴毒,行房之时有鞭打女人的癖好,这五年来已有数十位姑娘草席裹尸被扔进尸坟山了。”
霍时洲微眯狼眸,屋内尚未点蜡烛,昏暗里他的神情晦涩不明,声音缓慢响起,黑夜中愈发显得低沉幽邃,“五年?看来刘知府应是知晓他这小儿子的德行。”
岳知点头道:“知晓。”
霍时洲眸中泛起讥诮之色,“果然愚子随蠢父。”
岳知目光担忧:“刘杵要纳楚姑娘为妾,今日扑了个空,恐怕明日还会再来。”
霍时洲淡淡扯唇,抬手掌灯,烛光照亮他不凡的容颜,以及他眉间那闪过的一抹狠辣。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姑苏城这块风水宝地,让刘家父子俩独占这么久,爷瞅着难免都有些眼馋心热了。”
岳知目光微亮,正要说话。
霍时洲抬手指了指桌上的水桶,道:“帮我弄个鱼缸来。”
岳知一怔,走到桌前,看清了水桶里努力往上蹦跳的鲈鱼,有些惊讶道:“主上这是?”
霍时洲褪下外衣,准备给自己换药,闻言回道:“吴江鲈鱼甚美,阿婳喜欢吃鱼,先把它养着,明日伯母正好也回来,我来下厨。”
岳知又怔了怔,“主上何时学会做菜的?”
他记得霍二公子鲜衣怒马,皇城一日看尽长安花,少年意气风发,从不沾阳春水,也曾摇头一笑,不屑地说过‘君子远庖厨’。
霍时洲莞尔一笑,岳知性子一向沉稳,如今竟露出这样惊异的神情。他觉得有趣,勾起唇戏谑道:“你要来帮忙吗?”
岳知愣了愣,“我……”
此刻还年轻气盛的岳小副将还不知道,前世他跟随主上复仇,行军作战都是和将士们同吃同住,生活艰苦,打野烧水甚至洗衣做饭都是亲力亲为。
“好了,不逗你了。”霍时洲取下血色纱布,狼眸幽暗,“待会跟我去个地方,争取明日寅时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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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黄鹂清脆的鸣叫声在窗外响起。楚婳缓缓睁开眼睛,一夜无梦。
她起床洗漱完毕,走出闺房,本想去药铺后院看看霍时洲的伤势,却听到家门口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楚婳皱起眉头,侧耳倾听,忽觉不对劲,她转身赶忙跑向大门。
柴门外围了一群人,知府的马车停在巷子口,一箱聘礼被随意地放在青苔石阶上。
孟萱背着竹筐,皱眉看着眼前的情景,她刚采药回来,就被这些人给拦住了。
而她面前,一位媒婆捂着帕子,笑得满脸皱纹:“孟娘子,听妾身一句劝啊,你一个寡妇无依无靠的,这辈子到老也无人照应,你女儿如今被刘少爷看上了,可是天大的喜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