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策自然也听说这韩宁的一些不好风评,说他好赌好斗,睚眦必报,心眼多,挤兑邀功的事情没少干。但他能够理解,这种从底层人堆里杀出来的小年轻,若没有一股狼崽一样的狠劲,早就被人踩死或流于平庸,根本出不了头。如这种人,信义忠勇岂能要求占全?占其一二,用之有方,就能成事。褚策对韩宁,赞赏而不当成心腹,视为利器却不令其触及机要,他既爱斗狠,就让他经年累月打仗杀人,也是很好。而这韩宁,立了功劳,明日便要来并州述职,褚策也需要好好赏他一番。
说回嫣然,她跑到明玉房间里哭个不止,明玉没有精力劝,只好等时间差不多,披了衣服去替她看一看情况。
她一过去,就见着岳子期正叫兵卫捆人,她凝神仔仔细细瞧去,那一堆跪着躺着的人中哪里有那三根手指的朱全。她折回房去说给了嫣然听,原很头痛,怕嫣然又要自怜哭泣许久,不想她听罢一抹眼泪,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轻声道:“明姑娘果然没有骗我,朱全以后是生是死,我都不用再牵肠挂肚了。”
明玉和她说了几句话,见她好似真的放下心事,就让宝镜带她去洗脸,只是嫣然说什么都不愿再回褚策房里,那边也没人来唤,明玉就只好让她与宝镜一同歇在外间的塌子上。
这夜里也就风平浪静,第二天白天,明玉精神好了许多,打听到褚策一早就出了门,看也没什么事,就叫上嫣然和宝镜,说是去天香楼吃饭。
路上遇到张嫂,听闻她们要去天香楼,就讪笑道:“想是我们厨房煮的不合口,明姑娘要去吃外面的馆子。”
明玉正笑着摇头,宝镜却抢先一步撒娇道:“嫂子说的哪里话,只是小姐从来没去城里转过,今天天气好,想出门走走,再说,肃陵侯和几个大人都不在府上,小姐再一走,嫂子不刚好闲下来多歇歇。”
这话说的熨帖,张嫂听得喜笑颜开,又想明玉和嫣然深居宅中,就算养尊处优,但要是街都不能上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寻常人家的妇人。她见明玉一脸笑,嫣然虽不说话眼中也雀跃,她没有来的心疼这两个姑娘,就招呼了一辆马车,要送她们出去。
走到门口,被门口站着两个手执□□的卫兵拦下,明玉眉头一皱,不由脚下踟蹰,却听到张嫂转头对门房管事的军汉笑道:“军爷,这是府上住的明姑娘,想上街看看,马车都等着了,军爷放行吧。”
那军汉五大三粗,扫了她们一眼,严肃道:“不可放行。”
明玉低头浅笑,开始问他:“为何不能放行?君侯可嘱咐过你,要将我们禁足在府上?”
见这军汉犹豫不说,就知道褚策没有这种命令,只不过是小鬼难缠,但她也能狐假虎威,说道:“君侯昨天还和我说,若是精神好些,就出去转转。想来他又骗我。”
她这话说的亲昵又随意,想着反正这些人也不知道他俩的关系深浅,不如胡说八道一通。但那军汉还不松口,只道:“肃陵侯没有说过姑娘要出府。”
明玉手掌一拍,笑说道:“真是好笑,他让我出去,自然是和我说,不允我出去,自然会和你说,难道区区一桩小事,他和我说了不算,一定要专程和你交代了,才算数?况且我们既不是人犯也不是战俘,有无必要这样严看着。”
那军汉还欲张嘴,明玉脸上愠怒起来,冷然止住他道:“不用去禀报了,多大点事,你们不累我看着都累。你们这么不分轻重巨细地烦他,难怪他日理万机,如此劳神。他昨天才说头疼,我还想着是不是去抓点安神的药材给他泡点茶喝,那行吧,就让他疼着吧。”
那军汉听完,心里掂量了一阵,两道浓眉一紧,低声问:“姑娘要去哪里?”明玉不理他,宝镜就见机插嘴说:“军爷,我们只是去天香楼,近的很的。”
天香楼是并州府出了名的酒楼,正在城中心,离这里也不远,又有马车跟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那军汉想了一想,喝开门口的卫兵,放了三人出去。
明玉一迈出门,就觉得眼前明亮开阔,心下也舒展新鲜,她竟眼中湿润——
一年多了,一年多都没有这样理直气壮、光明这正大地出过门了。
她们上了马车,嫣然就吃吃笑起来,望着明玉道:“明姑娘好厉害啊。”宝镜小嘴一撅,歪头道:“小姐很厉害的,这算什么啊,小姐以前”
说到以前,她两个眼珠子滴溜一转,话到嘴边又止住,不想在这难得开心的时候提那些伤心凄恨之事。其余两人也有默契,都没有再说,只撩开帘子看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