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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 两处茫茫皆不见

“你让我对她恭敬礼遇,和气相处的!说什么,浅香是你妾室,有情无情,都别撕破脸,要哄,要让她别生外心。怎么转脸就打翻醋坛子?把自己说的话,撇的一干二净。”,看小爷焦躁困惑,急于辩解的样子,忽然就想逗逗他。

“我就是问问,你急什么啊?心虚啊?此地无银三百两啊!”,看他一股脑把罪责推到我身上,话赶话,就忍不住挤兑了几句。

“懒得理你,我睡了,明儿还早起,伴圣驾去祭祀,祈五谷丰登……”,意外的,他今儿甘落下风,甚至都不再回嘴,卷起被子,闷头躺下。

“生气了?”,以为他闹脾气,赶忙过去哄几句,可小爷就是默然无语,半个字都不再搭茬,弄得人悻悻无趣,索性也睡下。明明不是小心眼的人,如何今晚如此古怪?

入夜,屋中静谧无声,十四小爷口口声声说乏了,明儿要伴驾早起,天黑就躺下歇息;可都到了后半宿,我总感觉他根本没睡着,在身旁辗转反侧,又不敢出大动静,着实令人心生疑窦。

“睡不着?还是,不舒服?”,起身将灯点上,看他眉头紧锁,额头渗出密密冷汗,难不成是病了,可头几日还好好的。

“我头疼,快裂开了一样,忍不了的疼,莫名其妙……”,小爷是倔强性子,就像上次挨板子,宁没知觉,也不肯开口喊疼。照着情形看,是忍了半宿,实在受不了,才承认自己确实不舒服。

想传御医过来诊治,又让他拦住,说头疼是小毛病,兴许忍忍就好,可现在都过了三更,看起来只有更痛苦,全无好转迹象。

“不然,和皇上告假,今儿在家里歇着吧,这样不是办法……”,天将破晓,离去候驾的时辰越来越近,他若勉强随皇上去祭祀,怕支持不住。

“祭祀非同小可,都各自安排好了差事,我好些了,你放心……”,看得出,他仍有些勉强,说话也有气无力,强打精神,匆忙离去。

嘱咐顺保好生伺候,若有状况,定要回府禀告。心神不宁的捱过晌午,也没见有动静,但愿只是小毛病,不妨大事。

日暮时分,顺保神色惶恐的跑回府,说老太妃宣我入宫,有急事召见。心中陡然咯噔一震,想来出了大事,原以为是十四被头疼之症缠绕,耐不住痛楚,在宫中被御医诊治。可细问了顺保,才知道事情远非如此简单。

“主子,今儿十四爷伴驾,本还好好的,谁知晌午过后,就神情恍惚,皇上问话,也心不在焉。皇上让十四爷退下自省,谁知爷就和没听见一样,站在原地不见动弹。龙颜盛怒,命护军将十四爷钳制,强行遣退;谁知爷见护军上前,竟抽出随身佩剑,惊了圣驾。在皇上面前亮匕首,是谋逆犯上,当时,当时……,有人奏禀,说十四爷狂傲无知,目无圣尊,这是大逆不道,令皇上严惩!现在,皇上把十四爷带回宫中,召集诸位阿哥,听说要……”,后头的话,顺保不敢再说,可也够了,他现在脸色煞白,想来被之前的状况,快要吓破胆。

一路策马加鞭,恨不能背上生双翼,飞到宫里去。马蹄声声,把我的心都快震出来,这些日子总隐隐觉得不安,十四的状况绝非平常,他犯不上在皇上面前胡闹,自毁前程,忆起昨晚的状况,这事情,必有蹊跷。

“主子主子,这边……”,见我直奔乾清宫,顺保恨不能上来拽,提醒我,眼下要去的,是老太妃的寝宫,我是蒙她老人家宣召,才得以进宫。

“澜丫头,小十四出事儿了,眼下让皇上给关在养心殿里拷问,他额娘哭天抹泪的去求,半点用都没有。在皇上面前,无缘无故的亮匕首,犯下的是谋逆大罪,谁也救不了。我叫你进宫,是让你打着我的名义去养心殿,皇上才不好因你私闯降罪。去吧,无论如何,都要想法子把你丈夫带回家,千万别落入天牢,小心万劫不复,有去难回……”,老太妃交待几句不明所以的话,就挥手将我遣退,闭目抽水烟,再不开口。

被老太妃这番不寒而栗的诡秘告诫,扰的心神惶恐,可又惦记十四的状况,不敢耽搁,跪地谢过老太妃暗中帮忙,匆匆奔赴养心殿。

“澜丫头,提防身边人……”,老太太突然睁开眼,昏暗阴郁的寝宫内,唯有袅袅水烟缭绕,夕阳映在她苍老的面容上,如降下咒言的智者,令人敬畏。

养心殿的位置并非前朝,所以顶着皇子福晋的内眷身份,才能一路无阻的闯过去。

殿外诸皇子垂手侍立,个个凝神屏息,面容肃穆,弄不清具体状况,不敢冒然多言。远远瞧见殿中驻守侍卫,皇帝站在正中,眉头紧锁,对跪在地上的十四声声拷问。几名侍卫将十四钳制住,他脸上全是无法压抑的痛苦,为何皇上就是视而不见?德妃坐在椅子上如坐针毡,低声掩面抽泣,对眼前的状况,似是也无可奈何。

顾不上多想,拨开人群,才要进殿,却被人在暗中死死攥住手腕,牵绊了脚步。回头望去,四哥眉头轻蹙,目光中颇多顾虑,冲我轻轻摇摇头。看他的意思,是在劝阻我入殿,两人在人群之外,四目相对,各怀心事,愁肠百结。试着挣了几下,他却在袖中攥的更紧,片刻的功夫,两人竟成僵持。

“他现在心神恍惚,人事不知,皇上震怒,你找死啊?”,四哥暗暗使力,手腕阵阵抽痛,知道他是替我着想,好意阻拦,可眼下的情形,怎能叫人置之不理?

“我没得选……”,感念四哥不顾周围尽是耳目,暗中劝阻,可我这辈子倾心相依的人,身处险境,我确实无路可选。

感觉腕上一凉,稍稍挣脱,耳边听闻长叹一声,再无牵绊。

“把他带下去,交宗人府查问……”,皇上似乎耐性被耗尽,抬手命侍卫把十四小爷送到宗人府,再行拷问。

只见小爷稍稍向皇上挪近一步,眼中全是乞求之意,虽他无法清晰言说,可我知道,现在他心中必是清醒,只是控制不住心智。侍卫奉旨拿人,稍一动手,激出小爷怒气,眼睛通红,渐生暴戾之气,令人生畏。

“皇上,皇上,皇上恕罪……”,慌忙跑到殿中,将小爷挡在身后,侍卫见内眷,不敢冒然动手,暂时将情势稳定下来。

“无朕的宣召,你来做什么?放肆!”,皇上见我突然闯入,怒不可遏,声色俱厉,以为我是来谋逆造反的,目光戒备。

“皇上,老太妃担心皇上,也……,惦记十四爷,命儿臣代为探望……”,全让老太太料中,幸亏有她提点,不然反而弄巧成拙。

见皇上沉吟不语,惊恐至极,殿内死寂无声,唯独听见自己心突突跳的飞快。半晌过后,皇上脸色微有缓和,想来顾忌老太妃的旨意,命我起身回禀。

“皇上,儿臣以为,十四爷言行有异,事出蹊跷,并非真心犯上……”,仔细斟酌措辞,故意将昨晚的状况,愈加渲染,竭力替十四小爷想个办法,暂且脱身。

我这厢还在尽力维护,心思全被占用,一时间忽略了身后的小爷,他被侍卫压制,跪在殿中,这会子必是痛苦不堪。猛然间,见他意欲挣脱,侍卫护驾慌了神,情急之下,竟抽佩剑阻拦,这下连皇上都被吓怔住,手足无措。

小爷双手被其他侍卫反扣,见人抽剑,急怒攻心之下,血脉上涌,目光冰冷恍惚,竟似不知身在何方,只想挣脱开身上的钳制。侍卫渐渐压制不住,再伸手去按他肩膀,却见小爷思绪紊乱,竟要往侍卫手臂上咬。只觉他眼光煞气阵阵,性情反复,在场众人无不胆颤心惊,怔怔不敢再向前。德妃惊恐万状,指着十四不住颤抖,被皇上下令由宫女搀扶离去。

“把这孽障拖下去,关天牢以儆效尤……”,见诸人均束手无策,恐伤及无辜,皇上长叹一声,对侍卫下了狠话。

关天牢?天牢是什么人待的地方,隶属京师掌管,朝廷要犯全在里头,凭什么天潢贵胄要去那种不堪的地方受罪?千万别落入天牢,小心万劫不复,有去难回……老太妃暗哑的声音,在耳边不住回想,此事容不得耽搁,生死命悬一念之间。小爷狂躁难安,纵是把他挡在身后,可明显感到无法抑制阵阵暴戾之气。

“你咬我,你咬我,你咬我……”,还是没能抵住紧绷的情绪,在最后一刻,溃不成军,轰然崩塌,若他真无处发泄压抑的戾气,我也别无选择。

回身将手臂露出,放在他眼前;疼痛锥心刺骨,忍不住痛楚,尖叫出声,惊骇了殿内旁人……

实在是太疼了,从小到大,都未曾经受过的痛楚,无论是中了箭伤,还是从滚下山崖,都不及此万分之一。汩汩热血喷涌而出,让眼前的情景都渐渐模糊,这伤口,背负着两个人的痛苦。一瞬间,我对他真切的无奈,感同身受;此时,十四小爷内心神志必是清醒,控制不住言行,掩不住暴戾之气,更无法压抑病痛折磨,这滋味,苦不堪言。就在这片刻间,从手臂上的伤口,传到心口……

手臂逐渐开始麻木,连疼痛也不曾有,眼前人缓缓平静下来,下颌落在我肩膀上,眼睛也平和许多,仿佛之前的情形,都是场虚空大梦。

“没事没事了,别怕啊……”,轻轻抚上小爷后背,慢慢捋顺气息,听他心跳的飞快,知道方才的折腾,对他来说,也是险要难捱。

“滺澜,你想庇护他到何时?还是想,抗旨不尊?”,抬眼看,殿堂高耸,圣容威仪,言辞不容质疑,压的人透不过气来。

“回皇上话,十四爷今日此举,着实蹊跷。还望皇上开恩,容儿臣把他带回府中悉心调养,查明实情……”,费尽心力和皇上求情辩解,就为了争取万岁爷能念及父子之情,让我把十四带回去。天牢里的人,比恶鬼还凶狠,且瘴气瘟疫横行,就算拼了命,也不可能让十四落入那种险恶地方。

“朕为何听信你的片面之言?今日他凶行毕露,若明日危害旁人,岂不是朕的纵子逞恶之过?”,皇上念及的,更多是江山社稷,他慈爱、仁厚,可容不得世间的恶语,来危及自己的圣名。

可我不同,我不操心江山社稷,风云变迁,与我无半点瓜葛干系。我在乎的,唯有眼前人的安危,心心念念的,就是保他周全。

“皇上,容儿臣把十四爷带回府中调养,严加看管,若其间出任何差错,儿臣都愿承担罪责。若皇上要对儿臣处以极刑,儿臣在所不惜,还望皇上开恩……”。

慢慢对上面前九五之尊威严、睿智的双眼,太多乞求,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来传达,盼他开恩垂怜,让我把心爱的人,平平安安带回去。刹那之间,我甚至想,若眼前人,一意孤行,非要将我身后的十四投入暗无天日的监牢,上天入地,我也敢把他弄出来,谁管你是不是当今皇上,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此生最大的仇人。

双目对峙良久,皇上轻叹口气,恩准了我的请求,只是当着众人传下圣旨,若十四皇子,在府中养病期间,危害旁人,再行不恭之事,严惩不贷。十四福晋同样罪责难脱,以命相抵,一力承当……

回府时,夜已深沉,手臂上的伤口,经由御医细心敷药包扎,已无大碍,看着眼前人面容明净,睡颜平和,忽然想狠狠掐他脸,混蛋臭小子,下嘴还真狠,骨头都快被你咬出来了,御医费了多少块上等白绢绸!再想想,长吁口气,辗转不过一日,竟有三生轮回,劫后余生之感……

将近天明的时候,十四小爷终于醒过来,知道问身边人要水喝,可我整夜为曾合眼,就怕他再出状况。

“醒了?头还疼不疼?”,抚上他额头,不忍再开口责问,只要人平安,之前的事情,慢慢探究也不迟。

谁知却被他一把将手打落,瞪大眼睛看着我,目光凌厉,冷漠异常。别说是陌路,仿佛彼此间存着天大仇恨,顿时心凉如水,这又是唱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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