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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风也萧萧雨萧萧 瘦尽灯花又一宵

灵犀的建议,虽然冒险,可眼下却不妨一试。过后一思量,要不完颜润晖老老实实接受了这门亲事,皇上赐给他的老婆,冰雪聪明,对人情世故,洞悉透彻,绝非等闲女子。

可还没等我寻思如何妥帖送出贺礼,真是凑巧,因之前的交情,顾大人爱子百日酒的请帖,就先送到府上;十四小爷有伤在身,自然不能出席,让我准备了厚礼送到顾府。借这个机会,暗中多备了一份礼,专门托付锦云,亲自送给夫人,要当面呈上,也算给足了顾夫人面子。

果然,贺礼送去,没出三日,顾夫人就带了回礼,特意到皇子府来拜会,暗暗赞叹,到底是个懂事的女人,难怪能以风月场出身,跻身为二品诰命。

等见了顾夫人真容,却令我惊诧不已,仍是当年那般妍姿姣美、艳如桃李,举手投足,万种风情。

“红袖姑娘,我先道声恭喜啊……”,命人沏上荷花茶,看花瓣渐渐绽放于水中,映出故人容颜,感慨世间缘分之奇。

“您是……”,她秀眉蹙起,上下将我打量,估计察觉三分面熟,一时间,想不起姓氏名谁罢了。

“红袖姑娘,贵人多忘事,想不到,当年的小玉佩,到今天,你还戴在手上。”,隐隐可见红袖手腕上的玉佩,话都点到这个份上,她再想不起来,就是装傻了。

“小公子,你是当年赠玉佩的小公子!可你,为何是?”,红袖是有分寸的聪明人,她一定是想问我如何成了十四福晋,但念及当年花船往事,没敢冒然开口说破。

“你不也是诰命夫人了?当我听见,顾夫人是余杭花魁时,就隐隐猜测是你。我们余杭城,除了你,还有几人能称之为花魁?昔日你我无意结识,我敬你超尘脱俗、落落大方,以玉佩相赠,祝你觅得良缘。今日你嫁人生子,身份不同以往,彼此再重逢,足以证明有缘。其他身外俗礼,不必太过拘泥,故人相聚,倒不如借此叙叙过往……”,见到红袖,心中百感交集,她这样才貌双全的人,确实应该有个好归宿。

“小公子,您还是嘴上抹蜜,真会哄人,说出话,都能美到心坎里去。他日蒙小公子吉言相赠,多少次都盼望相见;无论是因缘巧合,嫁给顾大人,还是后来生了儿子,我都会念及小公子。如今再会,红袖喜不自胜……”,红袖不是虚情假意之人,看得出来,此番聚首,她也感怀颇深。

随意闲聊几句家常,莫名其妙就说起上次去顾府听曲、吃花酒,十四小爷因被不识相的歌女占便宜,愤而摔腰牌、发脾气的傻事,逗的红袖笑个不停。

“哟,那位摔腰牌的小爷,就是您嫁的人啊?容我说句不敬之言,看他眉目如濯濯春月柳,皎如玉树临风前,还以为是风流种子,谁知如此不解风情?把我们府上的姑娘给吓坏了!哼,小公子这样善解人意的性子,真是委屈了……”,红袖渐渐和我熟识,嘴一撅,拿出当年花魁的娇蛮,奚落十四小爷的莽撞。

“让你见笑了,他是皇子,金玉碗里娇养大的,没见过世面……”,我哪儿好意思说,我们十四小爷,外号‘沾不着’少爷,谁也不能随便碰。

“这位爷傲气,舍我其谁的架势,打从进门就看得出来,往后必成大器。我方才的逗笑之言,您别放在心里,男人洁身自好,不容易。”,红袖八面玲珑,之前拿十四爷调笑,这会子自然要奉承几句,挽回局面,这就是她的聪明之处,言行永远熨帖人心。

“洁身自好?得了吧,估计是那位姑娘姿色平平,咱们爷没看上眼!”,都是场面话,随意自贬,才显得亲近,“红袖,你我是旧识,难得又合得来。有件事,我要开口求你……”,无谓的客套耽搁太久,该探探口风,说正事了。

开门见山,将十三爷被圈禁,现今正巧由顾大人监管的事情,简要说明,恳请红袖能求顾大人网开一面,让我和十三爷说几句话。

红袖沉吟不语,半晌终于轻叹口气,“小公子,这是掉脑袋的大事……”,她性子爽直,这事情确实强人所难,何况红袖自幼凄苦,终于安定下来,当然怕平生波折。

“不会,我保你不会!若你信我,肯出手相帮,大恩难忘,往后定会报答!”,至于具体行事,我已经想好对策,确保万无一失,现下,只需红袖能点头,代为通融。

“报答这话,小公子说出来,就是见外,真真折煞了红袖。我并非无情无义,不肯帮忙,只是,顾大人……”,红袖似有松口之意,只不过,对顾大人的态度,尚存疑虑。

“顾大人那里,自会有人安抚,你不必存有疑虑。况且,我只要红袖帮个小小忙而已……”,与红袖附耳嘱托,于我,是天大通融;于她,这不过是小事一桩。

日落西山时分,墙壁房檐都染了金色,我所求的,无非是让红袖借口带菜饭去探望办差的顾大人,好让我以她丫鬟的身份,得以顺理成章的溜进圈禁十三弟的小院,说上几句话。等她与顾大人吃过饭,再随之离去便是,若非遇着特殊情况,不会出差错。

十三爷被圈禁在离自家府邸不远的前明官宦祠堂内,杂乱无章,阴冷潮湿。到了这个钟点,守卫护军个个人困马乏,听闻吃饭的时候到了,都开始心不在焉。见红袖的丫鬟来送茶点,都对顾夫人的平易近人,赞不绝口。趁此空隙,溜进内院,那里只有太监,没有驻守护军。

“什么人?大胆,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滚出去!”,尽管小心翼翼,可迎面还是遇见一个小太监,开口就不善,这守着十三弟的,都是什么蛮横无理的狗奴才?

“小善子,何故高声吵闹,打扰爷休息?”,狗奴才居然叫小善子?呸,丁点也不见善气。身后随之而来的人,再熟悉不过,是十三弟的贴身太监双寿,见过多少次了。

“这……,这……”,见到是我,他瞠目结舌,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顾忌叫小善子的太监,又不敢冒失请安。

慌忙冲他使了个眼色,皇子身边的心腹太监,都洞察人意,很快领会,“姑娘是给福晋送绣花样子的吧?快请进,福晋正闲憋闷,等着新花样子送来,打发时间呢。小善子,还愣着干什么?把前院归置归置,好让爷歇的清净些。”,双寿公公挥手打发了小太监,将我迎进后院。

关押十三弟的地方不大,说有前院后院,没几步就走完了,狭小脏乱不堪,都不知皇上怎么选出的破地方。

“主子,您是来找我们福晋的?”,四下小心翼翼打探,看无耳目眼线监视,他才敢开口问我的来意。

“我不找福晋,十三爷在哪儿?今儿我过来,是传宫里的消息,不准和任何人透露风声,包括你们福晋!”,太监都趋炎怕势,要拿出宫里来压制,故意将话说的神神秘秘,他们才不敢冒失造反。这会子,我心里也忐忑惶恐,哪儿有闲心和小梅福晋拉家常,赶紧见见十三弟,才是正经。

“嗻,嗻……,主子请……”,双寿公公听闻是宫里传来了消息,诚惶诚恐的将我引入最里处,一间幽暗不见天光的小屋。

借着门缝往里看,十三弟背坐在竹榻上,望着漏进点点天光的窗口发呆,不知想些什么。

“十三弟……,咳,咳……”,回身将门掩上,这屋里的潮气味太重了,仿佛漂浮着无数绿霉,憋的人喘不上气来,一开口就要把肺咳出来。

“澜儿?”,全天下这样叫十三爷的人没几个,所以开口,他定能猜出是我,慌忙回过头,想起身相迎,却踉踉跄跄几步,差点摔下,赶忙扶住身旁的桌案。

“十三弟,你是不是病了?腿怎么了?奏明皇上,请御医吧?”,才多少日子没见,他如何就憔悴不堪,完全不复往日意气风发的摸样。

“不碍事,坐太久,骤然站起来,有点发麻。你怎么会过来?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我十四弟,有没有大碍?”,十三爷性格素来温厚,他无辜落入困境,开口关心的,还是别人。

“十四爷从小在马上摔打惯了,皮外伤,不碍事,休养两天就好,你别惦记。倒是你,我瞅着,这地方不像样啊?你别瞒我,是不是生病了?回头我给你请个大夫来看看!”,什么破地方,方才没来得及瞧仔细,四下看看,蛛网缠绕,墙壁上都生了绿霉,顺手一摸,床褥虽整洁,可都泛着潮气。十三弟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委屈,况且,看他的脸色憔悴,刚才举步维艰,才不是腿麻了。

“澜儿千万别!你和十四弟,骨子里都仁义,我心里感念不尽。可此时,稍有差池,就会被有心人挑拨、利用,惹火上身。本来十四弟就惹了龙颜震怒,在家思过,若因为我,受了牵累,又是何苦?我的腿真没什么事,就是人娇惯些,受不了潮气,让你看笑话了!”,十三爷笑容仍是如五月春风,温暖人心,可看眼下凄凉境遇,越发叫人辛酸。

“外头那些狗奴才欺负你,是不是?都是势利小人!你等我找机会,奏明皇上,给他们些颜色看看!”,越想越不是滋味,从方才的小善子,就能察觉的出来,十三爷身边这些奴才,包括外头的护军,除了贴身旧仆还算尽心外,其余都不是善茬。可旧仆再忠心,也只能照顾起居,和主子一样被困禁于此,想好好伺候,也无可奈何。

“澜儿别闹,没谁能欺负我,堂堂皇十三子,没人敢造次,他们也不过奉命行事而已。”,十三爷敦厚纯良,他肯定怕给我和十四找麻烦,才故意维护外头欺软怕硬的奴才。

“唉,我明白了,今儿来的仓促,再多耽搁,恐会生变故。这些银子给你收着,我且先回去,四哥也惦记你,他不便探望,可心里还是记挂。你别胡思乱想,现在外头动荡,等皇上气头过了,也就不会再责罚你了。”,眼看天色不早,再多待片刻,红袖的魂魄,都会被吓的少一分。不能连累无辜之人,匆匆将前日里从九哥处得来的分红利钱,和部分私房积蓄,换成散碎银两,加上几张银票,交付给十三弟。

“澜儿,你这是作何?银票拿回去,如此大的数目,你从何而来?”,十三弟被银子的数目吓到,瞪大眼睛质问我来路,弄得人怪窘迫的。

“我偷的!和当年偷桃一样,偷了好多大户人家,你信不信?”,就知道十三弟不肯收,可他素来清廉,拿的俸禄、份例都很少,现在必定缺银子用。

“别闹了,快拿回去,我被圈在这地方,要银子何用?”,他仍是坚持不收,把装银子的口袋,往我手里塞。

“你不要银子?外头那些虎狼,是靠你俸禄能喂饱的?他们个个急红了眼,就等着你赏呢!这地方潮湿、脏乱,他们若有心,必不是现在这样子!你是主子,知道太监坏心肠,势利眼,巴不得权贵落难,好看热闹解气,你不使银子,他们就可着劲给你犯坏!护军俸禄少,差事清苦,你给点好处,他们就为你卖命!别意气用事,银子你收下,来路正当,是我的私房钱和嫁妆!你有难处,先拿去用,若心里过意不去,回头等十三爷飞黄腾达了,按外头银庄最高的利钱,还给我就是了。”,他和十四一样,都心高气傲,不把话说妥帖,反倒会伤了人家皇子的自尊心,适得其反。

“银子你若不收,就枉费我一番苦心!好好用在要紧地方,别委屈自己,能屈能伸,才谓之大丈夫!你是读书人,道理比我懂得多。不多说了,我走了,回头寻着机会,再来看你!”,不能再耽搁,悄悄拉开门,屋外双寿公公点点头,示意无状况,猫起腰偷偷往出跑,比做贼还心虚。

“澜儿!”,被身后的十三弟叫住,他还是坐在榻上,肯定生病了,不然既是有事,何故不追上来说?“澜儿,上次的事情,是我唐突莽撞了,害你远避江南,也连累十四弟难过,在此和你赔个不是。还望,你替我和十四弟,也道声抱歉。”,小窗棂里透出来的光线,渐渐暗淡,我看不清十三爷的面容。只觉得,昏暗中,他神情沮丧,目光哀伤,看不出曾经丰神俊秀的摸样,到底都是怎么了?

“十三弟,我往后都这样叫你成吗?太没规矩了是不是?被外人听见,非活活揭了我的皮!可我改不了口,总觉着,这证明了咱们昔日的情谊。西湖灯会初见,公子温润如玉;尔后相处,令人如沐春风。过往点点滴滴,澜儿从不敢忘,十三爷在我心里,永远是拔萃卓绝、光风霁月的人中龙凤。澜儿从没敢奢望得你垂青,仔细琢磨,也没弄明白自己好在哪里?估计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之前蒙你表白心迹,确实吓了我一跳,也把十四爷吓的够呛,可谈不上责怪,姻缘造化弄人,谁也没错。误会早已烟消云散,在余杭不就说清楚了?你就是耿直性子,脾气太认死理,才给自己添烦扰。自家人,谈不上怪罪,别琢磨这些陈年旧事,潜心静养,等我再来看你……”,十三弟太温厚,简单的小事,能把他困顿自责一辈子,弄得别人也心事重重,伤怀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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