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死了,还怎么复活啊?”,使劲推推他肩膀,就想问句真心话,怎么就如此困难。
“澜儿,你怎样开玩笑都没关系,何苦拿这个吓唬我?那个字也是能随便挂在嘴边的?”,他脸色突然阴沉起来,神情郑重严肃,语气虽轻,分量却很重。
“唉……,有福之人夫前死,不是福气吗……”他以为我真舍得把他丢下?近来总患得患失,叹世事无常,莫名觉得惶恐,眼前越幸福,心里就越忐忑。
“澜儿……”,他将圈住我的手臂收紧些,下颌轻轻落在我肩膀上,“我总有种感觉,自己这辈子注定要和你相依为命走下去,想着你会把我丢下先走,我就怕的不得了,以后孤苦伶仃的日子,该怎么往下走?”,感觉他将脸颊贴在我背上,声音渐渐轻不可闻。
“别胡说,你是个爷,怎么就会相依为命了?准你娶一百个年轻貌美的侍妾!”,心中莫名酸楚,好端端的怪我提这些虚妄之言,招的两个人心里都难过。
“不娶!我这辈子嫡福晋只有一个,此生此世,绝无第二人!还有,滺澜,你若有胆子把我扔下先走,我就想办法让你的魂魄逃不脱,生生世世留在我身边!”,前半句听着还像柔情蜜意的誓言,后半句就变了味道,十四小爷的霸道劲儿又犯了。
“十四,你真恶毒啊!”,皇室忌讳颇深,这位堂堂宫里长大的爷,居然能说出此番惊世骇俗的言论,着实让人诧异……
“我就这么恶毒,整治你个没良心的!”,他笑的一脸无赖,全然不把方才离经叛道的言论当回事。
两人正无边无际的闲谈说笑,窸窸窣窣的听闻有人来回经过,我和十四只好收敛对话,彼此整整衣衫,绕过堂屋出了院落。
才出院门,就看见顺保急匆匆的带着几个太监朝这边寻来,神情焦急万分,看见我们如同遇见救星。
“哎哟,我的主子哎!”,腊月寒天,他用手背抹着快要滴下来的汗,小步快跑往十四跟前冲过来。
“干什么慌慌张张的?爷还能丢了不成?”,小爷眉头蹙起轻声责斥,顺势往后退了一步,他若不退,我也要拉他一下,眼瞧着顺保都快扑上来了。
“不是,爷,皇上差人来叫您过去,说有要事商议,结果您不在,我们找了几趟都没找着您,这会子连八爷、九爷都到处寻您!恐再不过去,皇上发怒可不得了!”,顺保使劲拿眼睛瞟十四,要不是忌惮眼前的小爷是主子,平日脾气又大,他都恨不能自己上手来拉十四走。
“澜儿……”,十四没有理会顺保的催促,默默回头看着我,他的意思,我心领神会,天色眼看要黑下来,此地离我们的住处,还有好一段距离,方才我们两个跑出来玩的高兴,又没带着奴仆,我若自己回去,他怕是有些不放心。
“成了,我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把小爷刚刚训斥顺保的话,原封不动的丢还给他,趁人不备,偷偷冲他呲牙一笑。弄得他先是一怔,紧接着又瞪起眼睛威胁,好像我这不正经的态度,拂逆了他多大的好意和关心一般。
“好了好了,快去吧,回头皇上恼了,你我吃不了兜着走!”,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让小爷尽管放心,我完颜滺澜又不是云彩做的,走这两步夜路,还能让晚风吹散了?
他沉吟片刻,默默点点头,示意我先离去。知道若我不遵从,他万万也不肯先走,索性先行离开,一步三回头的冲站在原地目送的十四小爷挥手,还不着急去面圣?走出好远,我都能看见顺保因为着急而扭曲的面孔,跟着如此任性的小主子,着实难为他了。
傍晚寒风四起,周围枯枝被吹的怪声作响,偶尔还有阴影晃动,让人恍惚中迷乱了方向。风吹过后,身旁恢复寂静,这条路平日里鲜少有人经过,此时临近天黑,虽谈不上害怕,可如此情景之下,不由就会胡思乱想,加快了步伐,恨不能一步就赶回住处。
正当我急匆匆闷头往前赶路,却见眼前白影一晃,树后闪出一个人的身影……
“哎呀!”,本来心里就惶恐不安,抽不冷眼前蹦出一个人,结结实实的吓我一跳,直觉往后退了一步,定了定心神,仔细审视辨认,居然是许久未见的四哥。
“见了我,跟看见鬼一样?至于吓成这样?”,他就站在原地没挪窝,话语里淡漠如常,可总是掺些小小的刻薄讥讽,让人辨不清真假。
“那倒不至于,反正是吓我一跳,你出来的时候不能叫一声啊?悄无声息的,成心吓人!”,仔细踅摸一番,确定他身边没有旁人,方才因惊吓而涌上来的怒气,开始无法压抑,随意数落埋怨几句,便瞥了他一眼,将头别向一边。
“呵呵,许久没见,长本事了?豆苗你说话如此胆大妄为,到底是谁给惯出来的坏毛病?”,他轻笑着慢步走到近前,稍一使力,将我的脸掰过来。
“哎哟,您要疯了?!”,急忙甩开他捏着我下颌的手,抬眼给了个警告,这地方虽说僻静,可谁担保不是隔墙有耳?失心疯又犯了不成?才说几句话,就肆无忌惮的动手动脚。
“省的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你你他他的,现在知道称一声‘您’了?见了面也不请安,反倒上来就指责我的不是?爷是什么身份?看见你了,出来还得叫一声?你把爷当什么了?!”,他皱紧眉头,疾言厉色的将我一通数落,还用手中的折扇一下下的戳着我肩膀,以示惩戒。
虽是被教训,可我就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越严肃认真,我就越想笑,恨不能掐自己一下,把笑意克制住,可往往人就是这样,你越想做什么,反而就无法办到。就如同我现在的状况,明知危险在眼前,还能扶着身旁的柳树干,笑到抽搐无声。
对啊,他是谁啊?他是大清朝的四皇子,冷面贝勒爷!我让他每次出来都叫一声,那把爷当什么了?当什么了呢?怎么叫唤呢?是吱吱吱吱,还是汪汪汪汪?哈哈哈哈哈,想到这里,再次扶着树干仰天长笑。
等自己终于笑到了一个段落,勉强克制住情绪,再抬头的时候,发现四哥已经气到脸色发黑,导致我再次情绪崩溃,夜色渐深,我居然都能看出来他脸都变了颜色?!
待到我抹着眼泪,抚着心口,终于明白由于我刚刚无法克制的行为,已经彻底把他激怒到不可自拔的地步。
“你笑够了是吧?”,四哥手拿折扇,指着我的手都在颤抖。不能琢磨、不能琢磨,细品味又想笑,冰天雪地的,他拿扇子干嘛?怕热啊?
“是,笑够了,豆苗给四哥请安,四哥吉祥,四哥息怒,四哥大人大量,豆苗方才没有笑您,是在笑自己的无知、驽钝,四哥不要误会,不耽误四哥歇息,豆苗告退。”,极尽谄媚讨好之能事,自我贬低为豆苗,胡言乱语的安抚一通,趁机弓起背缓步后退。
“你站住!”,在我已成功退出半米之远,打算转身拔腿就跑的时候,终于被他厉声喝住。
小心翼翼的偷偷揣摩他的脸色,才发现四哥这半天一直在喘长气,估计是在努力压抑心中的怒火吧……
“四哥,小的在此。”,毕恭毕敬的假意往前站了一步,郑重其事的盯着四哥怒气冲天的面孔,等待即将到来的咆哮。
谁知等了半晌,预计中的疾风暴雨却并没有到来,他只是冷若冰霜、若无其事的审视我的脸,弄得人好不尴尬,可又不敢擅自离去,摸不透他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豆苗,你知道我的别院在哪儿吗?”,他用扇子轻轻拍着手心,探身凑到我面前,危险的气息,肆意萦绕在脸颊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