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微叹口气,正要扶她起来,却听得有人先发话了。“哎哟,我的主子,您可得仔细身子”,快步走过来的,是刚刚一直垂手侍立在侧福晋身旁的老嬷嬷,五十岁开外的样子。此刻,她不容我发话,便要上前将半蹲的浅香扶起来。但我不开口,她又不敢真的动手将她扶起。所以只能假意去扶,却时不时用眼睛瞟着我。而我却也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看她这样一番抢白,到底要唱哪出儿?
“福晋,不是老奴无礼。这我们福晋现下有孕在身,奴才们实在是不敢不仔细。爷一直对我们福晋疼爱有加,这现下又有了身子,回头出了岔子,我们可担当不起。”,她说的眉飞色舞,颇为得意。我却是气的手指冰凉,这十四府里都是什么刁奴?你主子有身孕也好,受宠也罢,我又没有招惹你,何苦一起跟我这儿来下马威?有什么意思!
“你是什么人?”,先听听她在这里是个什么角儿。她一听这话,微微有些吃惊,“回福晋话,老奴是侧福晋的奶娘,她们都称我赵嬷嬷。”,说话虽恭敬,口气却很轻蔑。“你一边儿候着去,主子说话的时候,哪有你上来搭茬的份儿?”,摆手让她赶紧退下,这奴才未免太没教养。“侧福晋,请起吧。”,轰走了讨厌的赵嬷嬷,我才将茶接过,冲着还半蹲在那儿的浅香笑了笑。“谢福晋”,在丫鬟的搀扶下,浅香缓缓站起来。“你赶快坐着吧,既是爷疼爱有加,我哪里敢怠慢?”,这话说给浅香,我却深深的看了眼,沉着脸站在一旁的赵嬷嬷。
对于妻妾之间如何相处,我从无概念。突然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一个故事,说余杭城里有个富户,妾室的儿子在京城做了高官,衣锦还乡。正妻就怕妾室从此得意起来,就特意让儿子拜见父母的时候,令他的母亲在一旁侍立。告诉他,妾的意思就是‘女立’,没有资格坐。还不时用手中的旱烟杆敲打一下这位高官的母亲,以示警告。后来那位高官的母亲去世,他央求作为族长、又是嫡子的大哥发话,让他母亲能够进祖坟,从正门抬出,都被一一拒绝。而高官竟然全无一点办法,只能颓然回京。
现下看来,连她的一个奴才都能如此嚣张,这位侧福晋必然颇有手段,若非如此,那只能说十四爷太过纵容溺宠。难道这就是他的心上人?嫌我占了她嫡福晋的位置,才对我这般厌弃?那往后我该如何与她相处,别说我没有旱烟杆,难道遇事都要让她三分不成,且就算我有心退让,可人家就能放过我吗……
“滺澜?”,见我开始神游,浅香轻轻的叫了我一声。本想与她闲谈几句,就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谁承想,却让我知道了另一个震惊的消息。眼前的侧福晋浅香,和十三弟不久前娶进家门的侧福晋竟是姊妹……
完颜亮之前那番声会影的演绎,此刻清晰的涌现在我的耳边。如果完颜亮听来的传闻是真的,那这十四爷既是娶了妹妹,为何还要与十三阿哥去争夺姐姐?猛然想起了十三弟在余杭时带在身上的那个突兀的粉色荷包。他们几个之间到底又有着怎样错综复杂的关系?太多疑问同时袭来,将我的精神意志震的有些涣散,就连对面侧福晋的脸,都开始模糊不清。朦胧中,只看见她一直在静静看着我笑……
匆匆赏了侧福晋浅香一些丝绸首饰,算作见面礼,便草草的结束了对话。赵嬷嬷过来搀扶的时候,反复提及福晋有孕在身,并当着我的面大声呵斥周围的丫鬟要仔细伺候,仿佛要将刚刚憋闷一股脑发泄出来。眼见时候不早,我也懒得再与她多做计较。
天大事儿也不能误了进宫的时辰,可等到要出府门了,才想起来,我该怎么去?去哪儿?又是找谁?全部一无所知。只能又将那个顺保找过来,他却不能随我一同进宫,爷吩咐他去做别的事儿。他看看我,轻叹口气,说这事儿本应是十四爷陪着一起去的,他也不大清楚具体的情况。只小声告诉我,从神武门进宫,进去之后,先去德妃住的永和宫请安,然后准会有人安排。如今,有人能告诉我这些,已让我感激万分。
从神武门进宫,一路盘查,心中颇有些委屈,为何我要平白遭受这许多的难堪。虽是进了宫门,可又怎么会知道永和宫在哪里?摸摸索索终于进了御花园,虽是有太监不时走过,但他们皆是低着头、步履匆匆。从不抬眼打量你,更别提开口说话,每个人都如同木偶一般,机械的完成着自己手中的工作。心中焦急万分,这样没头苍蝇似的找,要到什么时候?
正当我苦无头绪,居然在隐约中看见了十三弟,心里激动的简直要泪洒皇城。往前紧跟了两步,可不就是他。不仅是瘦削挺拔的身形,就连我见过的石青色缎子常服,和辫梢上随步伐舞动的紫红色饰穗也都熟悉的很。奈何他走的太快,没跟几步我已经是气喘吁吁。眼看他就要转弯,在宫里又不能肆意的大声叫喊,那叫惊扰圣驾,会被砍头的。索性一溜烟跑到他前面,可就在我转头刚要开口的那一瞬间,却受到了天崩地裂惊吓。身后的人不是十三弟没关系,今儿怎么会是金少爷呢?!而且他也明显被我吓了一跳,僵在原地,愣愣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