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兄长功课学问虽好,性子却冷淡,待凡事儿都不大热络,成日里又忙于读书取功名,对澜姑娘来说,反而和面热心实,又擅捣鼓新鲜玩意儿的堂兄完颜亮,相处更熟稔亲香些,外人瞧着,这俩更像是一母同胞亲兄妹。
十二岁上的年纪,家中待澜姑娘的态度,仿佛一下子慎重起来。头前儿几年还允许她跟着兄长们去家学听功课、做学问,往后却单独请了西席教导,不许再更男孩儿们混闹。不仅如此,更是差遣了两个教习嬷嬷成日跟随,教导规矩仪态,甚至还要拿出点子工夫儿去习女红刺绣。
她这人素来豁达,可偏又生着七窍玲珑心,素来敏锐聪慧,且到底是世家女出身,翻天覆地还看不出变化,那不成了石头转世吗?甭做人了!
准是朝廷里选秀的旨意终于来了……
滺澜肩膀上各放一只盛水的茶杯,头顶还顶个花瓷饭碗,双手交叠按着胃,下颌微扬目不斜视,一步一步稳着往前挪。她本就大气儿不敢喘,偏这时候还有捣乱的。
堂兄完颜亮脚踩窗沿,趴在姑娘小院儿矮墙上笑嘻嘻的挤兑,“嘿,成日里都说我调皮,被罚墙根儿顶大缸,如今看来,真是比不得格格您,一顶顶仨!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声很肆意,身子都跟着颤悠,底下跟着俩酸皱五官的小厮,赶忙上前虚扶。
这人有个好兄弟,江南富商江氏的独苗江澈然,江老爷老来得子,垫窝不说,上头三个姐姐,家里纵得没法儿,杭州城有名儿的纨绔,也跟着完颜亮挤在墙头,往这边瞧滺澜的笑话。两人成日混迹,臭味相投,简直一丘之貉!估摸时辰,眼下不是学堂放课的钟点,想来不是这俩人捣蛋让先生给撵出来,就是找了什么借口溜了号。
“请格格再走一遍!”
夸嚓,就在滺澜走神的档口,朝完颜亮和江澈然挤眉弄眼威胁的瞬间,头顶的碗又碎了,这已经是当日摔的第六个了,教养嬷嬷本就拉长的脸,眼下阴云密布,恨不能拧出水来。虽说摔的不是她家的碗,但教导无方,也是折损她的脸面名声。
“嬷嬷您稍待,墙头有野猫,容我先撵了它们!”
听闻这茬儿,嬷嬷们都没来得及阻拦,那些不庄重、不成体统的话也未训诫出口,就看着府里格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蹭一下子蹿上假山,拽过枝头青杏子,朝着墙外猛打。嬷嬷瞧着鸡飞狗跳的混乱,只觉眼前一黑,好悬没晕厥过去,闹得丫鬟直给掐人中。
“完颜亮,你往后,再别指着我替你写文章!”
格格洪亮的骂声儿传了大半个府邸,可她顽劣的堂兄却早跑没了踪影。
虽朝廷甄选秀女的时候愈发临近,可优哉游哉的日子,混一天也赚一天。就在后宅诸人都按部就班闲闲过小生活的时候,远在京城的风雨却犹如排山倒海之势向江南袭来。将这幅娴静的花鸟图,硬添上了无法阻挡的浓墨重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