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已经想到了一个法子,她可以从现在就开始试着看口型辨音,弥补她左耳损失的听力。
太后教过她,穷则变,变则通,凡是打不倒她的,都将使她更有韧性。
顾时茵就是这样坚韧的小宫女。
如此闲赋了九日,外伤终于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当晚,阿姐收工回来,悄悄塞了两个手炉进她被窝。
手炉一大一小,顾时茵一看心里就乐开了花。
小的是赏她的,那大的,缠枝盘纹,华丽又精致的,不消说,她也知道是给卞景春的。
不愧是坐到内侍副总管的人,李贵心细如发,送来手炉的同时还不忘送上一小块给贵人制狐裘时才能见着的皮毛。
很显然,是拿来给她缝制手炉套用的。
顾时茵这一世还没摸过这么柔软的狐毛,拿到手时送到脸旁蹭了好几下,想象这样细软的毛若是裹着手,定然舒服死了。
她生怕这样好的料子被她缝坏了,一针一线小心仔细得很。
白天房中无人,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拿出来裁剪,比对大小。
可晚上,内务府的宫女们纷纷下工回来,若是见着她拿着她们一辈子都穿不起的狐裘料子给手炉缝套子,眼珠怕是要瞪出来。
不过好在她的床铺在最边上,挨着窗户,等夜深了,她就披着被子,躲在被窝里,让阿姐帮她打灯,熬了一夜才缝出个雏形。
阿姐起初想代顾时茵缝,那日她也在场,知道若不是齐王世子,顾时茵怕是已经埋土里了。
既是感恩,东西总不好做得太拙。
可阿姐见顾时茵兴致高,不忍心打断。
阿姐总觉得,自从上次落水,她的小小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直到,她晚上打灯,看顾时茵做针线活。
她是何时学会做针线活的?针脚功夫竟还这样漂亮?
顾时茵并没有意识到,她无意间施展了不属于小宫女的技能。
她缝的很是认真,因为布料足,她不想只缝个套子,就在两端留了口。然后单独做起了手暖,一边做,一边试大小。
卞景春的手肯定比她的大得多,最终裁剪的时候,她按照成年男子手掌的尺寸大小预留了空间。
其实,前世她也没给男子做过什么东西,卞绍京是皇子,离开冷宫之后什么都不缺,自然也不会稀罕她缝的小玩意。
顾时茵只要想到卞绍京就要先咒上几句,咒得心情好了,她针脚走线都快起来了。
两个手暖制好,严丝合缝的缝到手炉的套子上去。
前后熬了三个日夜,狐裘里子的手暖套终于缝好了。顾时茵自己先试了试,手放进去跟抱了只小狐狸似的,暖和死了。
顾时茵心满意足的抱着手炉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起床,她兴致勃勃的翻找之前余下的布料,挑了个好看的颜色,给两个手暖的位置一边裁剪了一只小红花缝上去。
还是五瓣的,黄蕊的,毛茸茸的,可可爱爱的。
暖暖和和的手炉套变得又暖和漂亮。
做完这些,距离她上次见到卞景春已有十多日。
也不知道他这段时日吃的好不好,有没有老鼠‘牺牲’,李贵有没有偷偷给他送炭。
顾时茵倒是偷偷给他攒了一些炭,宫女房的炉子白天就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就把火熄了,不再加炭,悄悄把那部分炭藏起来,如今已经攒了三个小布袋那么多了,她想着,等年前给他送过去,他也能过个暖和的年了。
狐裘的布料还余下一些,顾时茵剪裁的一点没浪费,她算算尺寸尚够,给闵以臣也缝了一对手暖。虽然知道闵家殷实,闵以臣不缺这玩意,但总归是一片心意。
单独的手暖缝起来很快,顾时茵没有‘锦上添花’,外衬的布料用的是中规中矩的灰色,看着普通了些,但胜在稳重。
原本约定换药七日,闵以臣又加了七日的药,地点也换了,为了让她少走路,他每日清早在御花园等她。
闵以臣尚未正式入太医院,是以,他进宫穿的皆是常服,内里雅兰,外披一件月白狐裘,眉清目润的站在四季花开不败的御花园里。
清晨雾如烟岚,顾时茵每次远远的在轻烟薄雾里望见他,都好像见到谪仙一样。
真是应了那句:公子只应入画。
趁着第十四日最后一次换药时,她把连夜缝好的手暖从小布袋里取出来,双手捧着,送了出去。
很难形容闵以臣当时的神色,就像,就像谪仙掉入了凡尘。
顾时茵如是想。
以她前世对闵太医的了解,他不会嫌弃东西贫贱,但她也没想到,他反应如此可爱。
手暖缝出来就是暖手用的,他收到之后,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应当是很喜欢,可他一会放袖口里,一会塞衣襟里,就是没往手上戴。
罢了,随他。
顾时茵看得咯咯笑,他也跟着咯咯的笑。
按闵以臣的医嘱,为防止伤口二次震裂,顾时茵耳底的伤至少要静养一个月,才适宜恢复先前的大量走动。
尤其她是个爱蹦蹦跳跳的,伤没好透之前,跑跳都是大忌。
如此休养到了第十五日,顾时茵窝在床上偷偷帮阿姐做绣活,上午还见着太阳,午时一过,一朵海棠刺绣刚起了个底,外头竟是阴风怒嚎。
顾时茵见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绣活扔到了一边,脸上的血痂还没脱落,也顾不上能不能见风了。
她爬出被窝,穿好衣裙,披上小斗篷,而后把攒了好多天的炭一包一包从床头的多宝阁里取出来,放进背篓里,最后,她把早就想送过去的手炉也放了进去。
一切准备妥当,她背上大到能把她装进去的背篓,顶着狂风,晃晃歪歪的出了门。
看这天多半是有暴雪,她得赶在上冻之前,去卞景春那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