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个心性不成熟的,听见杖毙二字,卞绍京冷白着脸往太师椅里缩了半截,可他再一想,不死个人,父皇怎么能知道他现在有多苦。
卞绍京咬牙,站起来直指跪在中央的小宫女,“正是此人。”
话一出口,顾时茵就听见跪在后头的阿姐失控的哭声,以及管事嬷嬷的惊呼。
连她都听得这样清楚,堂上的实际声响想必更大。
乳娘不再装哭了,腰杆也挺直了。
一时间有人偷笑,有人抹眼泪。
混乱中,顾时茵竟然是堂上除了老内宦之外最平静的人。
裹着小红花的手炉正摆在她前方的地上,还真是‘人赃并获’。
全凭卞绍京一张嘴,他说是赏的便是赏的,他说是偷的,便是偷的。
根本无从辩解。
顾时茵唏嘘,报仇果然要趁早,怪她当初心还不够狠,觉得他年纪还小,现在构不成威胁,否则,第一次见到卞绍京就拿石砚把他拍死,岂还会有今日?
像他这样的祸害,留着只会遗害人间,不若,趁被杖毙之前,她拿这手炉带他一起上路?
顾时茵甚至已经在目测高度和距离了,外头宫人进来的脚步声她没听见,她跪在地上,膝盖没动,手往前伸,刚摸到手炉,就被施杖刑的宫人拎着脚拖走了。
顾时茵上辈子远远的观望过不少人受刑杖,虽然看着惨烈,但十几棍下去人就跟一条软布差不离了。
去的也快。
刚这么想,泥地上的冰渣子糊了一脸,终于叫她清醒了几分。
重活这一世,难道就是回来给卞绍京再送一次人头的?
顾时茵扭头对上摁着她的一只手张口就咬,这些打杖刑的都人高马大,她大腿还没他们胳膊粗,除了咬,也没旁的法子了。
她人小,宫人不设防,手一松,她钻了空子爬起来就跑。
卞景春把她背到内务府就离开了,这会应当还没走远,只要她不摔倒,应该能追得上。
说不上来为什么,他一个自身都难保的质子,可顾时茵偏偏就觉得没人能救得了她,除了卞景春。
“世子殿下”
“世子殿下—”
“世子殿下——”
早上丢的那只绣鞋还没找回来,现在另一只也跑掉了。
顾时茵光着脚拼命的跑,拼命的叫,趔趄了好几次都站住了,险得很,可到头来,还是败给了腿短,一个跟头栽雪堆里去了。
前日落雪,宫人扫积雪堆起的小丘还算蓬松,脑袋钻进一团冰雾中,也不疼。
就是很难过!
她现在听力不佳,都已经听到后头宫人吭哧吭哧追来的声音了。
没几息,她就被人拽着脚拖了出来。
今日一直被人打骂碾压,顾时茵认命的趴在地上,抱着手炉,委屈得想哭。
脑袋重新见光,雪亮得刺眼,乱糟糟的发丝裹着冰渣耷拉在眼前,她模模糊糊的看见一双黑靴。
靴子的主人正一步一步,踏雪而来。
后头宫人已经在把她往回拖了,手炉也不要了,顾时茵伸出双手一把抱住走到跟前的靴子,哇的一声哭出来:“呜呜呜世子殿下,您可一定要还奴婢青白!”
突然被抱住一只脚的卞景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