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茵来不及细想,身上背着修门用的工具,她做梦都没想到,它们会这样派上用场。
不知道摸出来的是什么,也不知道砸的是脑袋还是哪里,得了一息喘气,她就只管反击。
黑暗中,顾时茵看不见,但能听得见,与这人缠斗的不止是自己,屋里还有一个人。
对方好像把人锢住了,她就负责拼命的打,拼命的打。
起初能听见吃痛与窒息的尖叫,很快,在一声撕裂的闷钝声之后,周遭突兀的静了下来。
顾时茵因着恐惧与惯性又接连不断的挥手打了十几下,直到确定再也听不到一点儿声响,这才迟钝的停下手。
她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巨大的惊骇充斥着神经,叫她无暇思考,整个人脱力的坐到地上。
不知又过了多久,夜,静得过分。
屋里的两人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从慌张,错乱,到泄力,再到绵长平缓的仿佛一同融入黑暗。
夜里渐渐起了风,卷杂着泥土的腥味往门里灌,这多半是要下雨的前兆。
屋里终于慢慢有了动静,顾时茵没动,模模糊糊的看见坐在对面的人摸黑爬起身,火折子拉开一丝光,桌上的灯芯被点亮。
眼睛挣脱出黑暗,顾时茵不适应的眯了眯,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眼前的场景还是太过诡异。
第一个冲出顾时茵脑海的,竟是前世就听说过的传闻。
齐王世子是个怪胎,咬死过两个宫人。
卞景春或许真的咬死过宫人吧!
或许……
顾时茵不忍的想。
地上挺尸的大块头穿着灰布长衫,白面无须,应是个宦官无疑。
他脖颈像死鸭子一样软在一边,颈侧还有血肉模糊的牙印,一整排,咬得又深又狠,像极了她刚才害怕时,想要咬死对方的那股劲。
而与眼前这副死败的景象极不相称的,是满屋弥漫的香味。
比梅花糕,糜肉粥,榛子酥加一块都还要香。
枕水苑显然不是顾时茵想象中的那样缺衣短食,地上洒落的膳食足以证明。
肥鱼炙肉,还有冬季最稀罕的虾贝,顾时茵上辈子跟在太后身边才能见到的上好的吃食,此刻却奢侈的撒乱在地上。
地上,还有两只偷吃的小老鼠,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歪躺在人间美味中。
杀人宦官,美味佳肴,死老鼠。
屋子里的一切都好像都互不相干。
可当一根尖端乌黑的银簪子也出现在满地死物与狼藉中,已不会再叫人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任何不妥。
顾时茵立下就明白了,卞景春在院子里养的老鼠不是拿来吃的,银簪子试毒慢,也未必都试得出,没什么比活物更适合拿来试毒。
想到这一层,她一时心里五味杂陈。
对面,卞景春看都没看死老鼠一眼,捡起银簪子,拿破布条将尖端擦拭干净,而后收进怀里。
顾时茵这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一个人。
少年半边脸被打得红肿,左边眼眶也凸起,嘴角的血沫里还掺了点地上的膳食,像被人硬灌进去时留下的,他无所谓的抹掉,连出血的皮也一块抹破了,像是不知道疼,一声也没吭。
收拾完自己,他走到宦官跟前,在尸身上搜寻。
顾时茵就坐在边上,看他摸到了些碎银子,没什么兴趣的扔到地上,随后又摸出了一把匕首,却是打开刀鞘仔细看了又看,还拿手指摸摸尖利的薄刃,像是确定这不是个绣花玩意,这才收好,揣进怀里。
大概是怀里兜的东西太多,匕首又太占地方,他摸寻了一会,只留下匕首和银簪子。
地上,一根尖凸的竹签和一块磨利了的锈铁片被丢了下来。
这两样东西与匕首相较,自然是不够锋利的。
做完这一切,卞景春提起宦官的一只脚,就把尸体往外拖。
宦官块头大,身长又足有七尺,少年猛一拖,竟没拖动,他转过身改拿肩膀拽,这一回,终于是挪动了。
宦官的脑袋笨重的磕在木门槛上,又碰到台阶,在夜里咯噔,咯噔,的响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