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难眠。
到了第七日,鸡都还没打鸣,皇宫也还沉浸在黑甜乡里,宫女房的破窗户台边上,趴着一团小身影。
白生生的小脚丫垫着屁股墩,头顶两个小鬟髻经过一夜已在被窝里开成两团花,但,这丝毫不妨碍她专注的看日出。
一双狐狸眼,睫毛又密又长,清晨熹微的光亮踱过,打出侧面立体的轮廓,小姑娘的脸颊不知何时已褪去了些幼年的肥腴,多了点灵动的娇俏。
好看则好看,就是不禁冻。
“阿嚏!”
顾时茵打到第三个喷嚏的时候,终于确定今天又是个阴天,大概是看不到日出了。
阿姐把小斗篷拿出来罩她脑袋上,她突然扭头问:“阿姐,我今年几岁了?”
阿姐被她问的一懵,伸手摸摸她额头,不烫,于是做出个手势,问:“小小,这是几?”
“六!”
答得非常响亮。
阿姐:?
按这个年份算,卞景春今年也不过才十岁,刚被送进宫一年。
没有人会天生嗜杀,至少,她见过他两次,他也只不过是抓了只小鸟,偷几个鸟蛋而已。
传闻中咬死宫人的事,都还没发生呢!
想到这,顾时茵握紧小拳头,朝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做出了决定。
爱他,护他,且等十年,再看他。
谁让她就是这么善良的小宫女呢?
计划好了人生大事,顾时茵心情大好,转身给阿姐一个亲亲,然后乖巧的爬下床洗漱去了。
阿姐:??
每日最慢吞吞的小宫女今日第一个起的床,不光阿姐,宫女们都稀奇。
小宫女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洗漱完毕,开始对着铜镜给自己梳发。
顾时茵从小头发就浓密,重生过来两月有余,头发又长了一些,终于不用再扎两个小鬟髻了。
她给自己梳了个缩小版的仙女髻,两缕乌发垂在脑后,随着脚步一晃一晃的,别有一番俏皮。
下个月就要过年了,内务府格外的忙,顾时茵依旧做着最轻松的跑腿的活,但从今天开始,她也要成为一个忙碌的小宫女了。
她不光要送内务府的活,还要每日去冷宫与枕水苑‘请安’。
她梳头发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等下去找管事嬷嬷撒个娇,看以后能不能把去御膳房的活都分给她。
这样,她每日都能分到些好吃的带去枕水苑。
自从顾时茵把得赏的两粒金瓜子毫无保留的送给管事嬷嬷,几乎是有求必应。
宫女的早膳是稀粥馒头,她三下五除二吃完,姐姐们都还没去内务府上工,她已经套上小斗篷出发了。
等内务府的活都做完,已过午时。
顾时茵拎着小食盒从御膳房出来,就直奔冷宫方向。
今日公公赏给她的是糜肉粥,粥要热乎乎的才好吃。可这几日一天比一天冷,她需得跑快些,卞景春才能吃上热的。
顾时茵一路往冷宫赶,离老远就看见卞绍京在亭子里孔雀开屏,她今个可没空去看他的丑字。
顾时茵远远的翻了个白眼。
那边,凉亭里,卞绍京甫一看见一个小红点朝这方移来,就坐直了身子,架起了书,摆出一副学富五车的姿态,结果,却看见小红点越跑越近,然后,从他眼前跑过去了。
卞绍京:?
顾时茵快到枕水苑之前,先把周围的树看了一遍,尤其是有鸟窝的,没发现人。
走近了,再把墙头房檐也检查一遍,也没发现人,她这才往门前走。
皇帝的宠幸就跟天上的太阳一样,挨得近地方暖如娇春,好比御花园。离得远的,凄清衰败,看着都比旁处冷三分,好比这里。
枕水苑在先帝一朝就被视作冷宫一样的才存在,几十年无人修缮,门槛烂了半截,两扇木门也只有一扇还能勉强竖立,与另一扇勾肩搭背的撑着。
外头已是这等光景,里面便可想而知了。
瑞乾帝要齐王把世子送进宫,注定是要拿来作贱的。
顾时茵叹了口气,她抬手想扣门,可眼见门弱不禁风的样子,她怕一下子给拍散了,他以后连门都没了。
这处虽偏僻,可大声喊门万一叫人听见了,怕是麻烦。
顾时茵叹到第三口气,从两扇门敞开的空隙侧身钻了进去。
前世她来的时候,不曾进过门,走进来才知道是个两进的院子。
前院不大,有一口井,井旁靠着一个断了把的木桶,除此之外,就是遍地积年累月脱落的碎瓦片与疯长又衰败的枯草。
入目之处皆是荒凉,冷宫恐怕也不过如此,
卞绍京在冷宫里住都比这好上千百倍。
前院没见到人,再往里头走就是内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