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庭向他引荐两位学生家长,都是旁支,论辈分与徐湛同辈。
徐湛同他们相互见礼,笑吟吟的问三叔道:“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阿湛,你这是明知故问啊。”林知庭将他拉去一旁,小声道:“旭宏、旭东这两兄弟,是你二叔的儿子,你知道吧?”
“知道。”徐湛点头。
“两个孩子年幼丧父,着实可怜,你大爷爷怜惜他们,处处回护,出门还有一帮坏孩子带着,便养成了这样的混世魔王的性子。”三叔道。
“难怪气的塾师纷纷辞馆,像这种目无师长的混帐东西够开除一千回了。”徐湛沉着脸道:“犯了天大的错,都有人来回护求情。”
“哎,”三叔苦着脸道,“你当我愿意来啊,还不是奉老爷子的命。”
“大爷爷治家极严,怎么单对他们两个这般纵容,二叔不在了,不是更该严加管教,以免走上歪路吗?”徐湛奇怪的问。
三叔感叹道:“说起来,归根结底还是怪你二叔,有一年,韫州来了个团伙,专门设局坑骗这些巨室乡绅家的子弟,他们盯上了你二叔,设赌局让他欠下一大笔钱,他拿不出钱,又不敢向家里伸手,便被人家捆起来带着借据一起上门讨债。”
“人证物证俱在,你大爷爷又爱惜家门声誉,忙是东挪西凑将这笔巨款给了人家,狠狠责罚了你二叔。从那时起,他就像变了个人,酗酒、狎妓、胡作非为,任你大爷爷如何打骂也没用,最可怕的还是一个“赌”字,他一心想着翻盘,结果越陷越深,很快又欠下一笔烂账,等着家里收拾残局。你大爷爷气坏了,还在院子里,当着那么多子女、下人,抄起门闩就打,不留神打到了要害,当场就不行了。”三叔叹了口气:“这一幕,恰巧被两个孩子看去,林旭东年纪小,吓得夜里发起高烧,不停的哭喊是祖父打死了父亲。老爷子听了老泪纵横,也就格外宽纵他们,也不是没想过管教,可一对他们疾言厉色,两个孩子便像看杀父仇人一般,老爷子还如何下得去手。”
徐湛恍然大悟,他只听说二叔是患病死的,却不知其中还有这样一串变故。
“大爷爷眼下是什么意思?让徐湛管教他们?还是锦衣玉食的养大,以后做个纨绔膏粱,继续败坏门庭?”
“你这话说的。”林知庭有些心虚的说:“自然是希望他们有出息了。”
徐湛心中暗笑,这话说出来你们自己都不信吧。
他看向另外两个年纪稍小些的。
林知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解释道:“另外两个就更可怜了,因为胆子小,被迫跟着他们兄弟胡作非为,不听就要被他们打,在学堂里闯了祸,回家还要被父母教训。”
徐湛听罢,点了点头,冲着林桉、林桠兄弟招手道:“你们两个过来。”
两个孩子怯生生的走上前来,向他躬身行礼。
“孟子学了吗?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徐湛问。
两人摇头,林桠补充道:“赵先生讲经学的时候跟着听过,是富贵不能淫,贫家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徐湛有些赞许的说:“很好。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也。轻易屈服于□□者,是很难成就大事的,何况此二人的实力,远不到可以只手遮天的地步,屈从于他们,只能受更多的苦,听得懂吗?”
一个摇头一个点头,然后对视一眼,一个点头一个摇头。
“今后再有人欺负你们,给我打回去,这样听得懂吗?”徐湛声音严厉了几分。
吓得两人点头如捣蒜。
林知庭错愕的瞪大了眼,心想,哪有这样教孩子的?
“可是我娘说,我们来这里读书是大老爷额外开恩,不能招惹嫡系家的子弟。”林桠声音颤颤发抖。
“我娘也说过。”林桉附和道。
“混账逻辑!”徐湛骂了一句,又觉得对子骂母十分失礼,顿了顿才道:“我不管你们有什么嫡亲旁支的关系,进了这个院子,全部一视同仁。”
“是。”二人异口同声的答道。
“进去背书吧。”徐湛道。
两人如蒙大赦,一溜烟跑了进去。
再看看那梗着脖子满脸不服的一对,徐湛万般无奈的看着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