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徐湛点头道:“先生可知这几个孩子姓名?”
“为首的两兄弟叫林旭东、林旭宏,另外两个叫林桉、林桠,是旁支的孩子,跟着他们瞎胡闹而已。”
徐湛听明白了,林旭东、林旭宏是二叔的儿子,二叔早几年便已过世,二婶虽未改嫁,毕竟是妇道人家,两个孩子自小缺少管教,大老爷治家虽严,但一来怜惜他们年幼丧父,二来年纪大了,免不了隔辈亲,处处庇护,这才使他们变得无法无天。
回想起年幼时腻在外祖父身边的日子,也是极受宠爱纵容的,徐湛心中难免酸涩,不知外公在天上看着这一切,是欣慰多些,还是失望多些?
次日一早,徐湛来到虚掩的课堂门外,一脚踹开了门,装满墨汁的砚台从门扇顶部翻了下来,扣在脚边的地面上,几点墨汁溅到了鞋面,徐湛视若无睹的跨过去。
学生们显然已经得到新塾师到来的消息,规规矩矩坐在凳子上,直到徐湛露面,才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哪有这么年轻的先生?有个年长些的少年率先站起身来,众人便一同起身向他作揖道:“先生好!”
徐湛扫视众人一眼,估算有四五十人,左手边是蒙学,小到四五岁,大到十二三岁,右手边是经学,十三四岁到二十岁上下,这么一大帮人居然就被四个熊孩子搅的无法安心读书。
又扫一眼讲桌后的官帽椅,掀开椅子上的坐垫,果不其然,有人撒了一把带着尖刺的干蒺藜。
“呵呵。”徐湛冷笑,又拿起鼻烟壶闻了闻,重重蹲在桌面上。
“门上搁墨汁,椅垫下面撒蒺藜,鼻烟壶里灌胡椒粉。”说着,徐湛一脚踹翻了那把椅子,原来只有三条腿。
充作书童的常青新搬了把椅子进来放好,徐湛坐下来,沉声道:“汝不闻,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倒要看看这第一把是谁烧起来的。”
“给你们三个选择,第一,肇事的自己站出来担责,我酌情从轻发落;第二,”徐湛拿了只笔筒,“哗啦”一声将毛笔倒出,笔筒搁在案头,“我知道你们怕招报复,每个人在纸上写下名字,依次投放到桶里。”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擅动。
“第三,倘或谁也不动,那就是要共同承担,如此讲义气,做先生的自然要成全。”说着,他从抽屉中翻出一柄戒尺拍在桌案上,厉声道:“从右到左依次上来,投纸条还是挨板子,任选!”
众人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除了几个年幼不会写字的,纷纷铺纸研磨刷刷的写了起来。
片刻,便塞满了一只笔筒。
“你叫什么名字。”徐湛指着刚刚率先起身的少年问。
“林旭平。”他说。
徐湛叫他上来:“拿去统算一下,看看大伙写的是谁。”
林旭平回到座位,同窗都站着,他也不敢坐。
一刻钟后,四个人的名字被端了上来。徐湛扫一眼,心说不错,精准打击,没有误伤一人。
一个一个点过去,不打不骂,只是将他们四个赶出了学堂。
林旭宏兄弟二人显然没将他放在眼里,拎着书箱大摇大摆走了出去,林桉、林桠两兄弟哭丧着脸跟在后面。
“尔等生在江南富庶之家,不用为生计发愁,得以坐在学堂里读书,那是承蒙祖上荫德,并非天经地义。你们觉得起早贪黑的读书辛苦,岂知穷苦人家的孩子,天不亮就去砍柴挑水、下地劳作,那是怎样的辛苦。”徐湛借机教训众人道:“古人讲动心忍性,动辄被四个顽劣之徒动摇心性,还读什么书,考什么科举?”
被徐湛这样一番折腾,众人噤若寒蝉,纷纷垂下头,大气也不敢出。
“都坐吧,背书。”徐湛一声吩咐,便从左边开始依次拿书本上来,将前任塾师交代的功课背给徐湛听,背完了,领了今晚的窗课便会到座位,徐湛本着既往不咎的原则,没有责罚一人,但也定死了规矩,今日以后的功课,错一处一板子,磕磕绊绊,断句不对,都算错。
中午吃过午饭,下午继续,所有人走过一轮,徐湛也大致摸清了每个人的资质。未到申时正,徐湛便散了学。
学生们行礼之后,一哄而散。只觉得这个年轻先生看起来虽凶,却比以前的先生好说话多了。
次日一早,徐湛早早就来到学堂,抓了两个迟到的学生站在门外面壁思过,余下的人心有余悸,纷纷拿出书本来,片刻便响起朗朗的读书声。
徐湛来到院子里,看似漫不经心的伸着懒腰,实则在等人上门。
不多时,只见三叔林知庭领着林旭宏兄弟,身后跟着鼻青脸肿的林桠、林桉和他们的父亲,出现在他的面前。
“三叔。”徐湛躬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