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守卫的阻拦,他们自然是走不成的。
郭知县正在后堂的天井里练剑,身边只有一老仆侍立,冬风摧面,却只穿了件深色行衣。
徐湛不敢打搅先生,只是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只见先生手腕一番,娴熟的挽出几个剑花,矫健的身姿纵逸于剑光间。
海宁的气候阴晴不定,不多时,乌云化作漫天冷雨飘落而下,郭淼不为所动,剑光如云如雾,上下翻飞。
徐湛看的瞠目结舌,出狱三载,先生的身体非但恢复了,还被倭贼锤炼的格外英姿勃发,武功也精进了太多,徐湛忍不住欣慰的笑了。
“手劲也大了不少。”郭莘从身后飘过,客观的评价道。
徐湛笑容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该死的倭寇!
“我说,也不怨我爹生气,你着实是太吓人了!”郭莘揣着手,同他聊起天儿来:“林家对不起你们母子,陆家更不必说,可你也犯不着拿命去赌啊,不是鱼死就是网破,这样换来的所谓公道,它真的公道吗?”
“公道不公道,自有天知道。”徐湛也故作轻松的揣起了手:“我虽无法主持公道,但我能送他上天啊。”
“你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郭莘唏嘘道:“但愿你在我爹面前也如此机敏善辩。”
徐湛心说:我又不傻,还能送上去找死?
说话间,郭淼屏息凝气的收了势,剑锋入鞘,干净利落。
郭淼见到徐湛先是一怔,诧异的神色一闪而过,片刻便归于平静:“来了?”
“是,先生。”徐湛徐湛陪笑上前,从老仆手中接过大氅,侍奉先生穿好,又奉上洁白的帕子。
“一时不见长这么高了,媳妇带来了吗?”郭淼边擦汗,边向他身后张望,生气归生气,他是备了见面礼的,却见只跟着个长随常青。
“媳妇临产,送回韫州待产了,待孩儿出生便带她来给先生请安。”徐湛笑的十分乖巧。
见徐湛只身前来,郭淼也懒得同他客套了,便是端详他片刻,声音难辨喜怒:“进来说话吧。”
徐湛与郭莘交换眼色,一前一后跟着进到房中。
郭淼负着手,盯着墙上“居勤行简”四字不语。
郭莘的妻子赵氏进来倒茶,叔嫂一番见礼。郭莘低声吩咐她:“父亲同阿湛有话说,你先下去吧。告诉其他人没事不要过来。”
赵氏体贴的服一礼退下。
看着赵氏离去的背影,徐湛敛笑正色,整理衣冠,一丝不苟的向先生行礼下拜。
“徐大人乃是正六品修撰,官阶在我之上,给我行礼却是为何啊?”只听郭淼不温不火的吩咐郭莘:“快,将徐修撰扶起来。”
徐湛心头一颤,侧头看去,郭莘比他还要慌乱,心惊之余只有硬着头皮道:“学生不敢,学生跪着回先生话。”
郭淼在他跟前来回踱了几步,徐湛乌黑的眸子随着那双天青色布鞋闪烁。
“哦……”郭淼拉长了话音:“敢是心里还有我这个先生。令尊派人说与我听我都不信,这是我郭文浩教出来的学生吗?啊?料事如神、算无遗策、纵横捭阖,谋圣也未必教的出吧?!”
“先生……”徐湛不知是吓的还是急的,眼眶微红,鼻尖都是冷汗,张口结舌道:“学生前段时日……行事多有造次之处,已然知错了,请先生教训。”
“你可真谦虚啊。你哪里是错了,”郭淼俯身凑近了他,陡然提高了声音,“你是离了经叛了道了!”
徐湛周身一颤,俯下身去,曼说是对父亲,面对天子也没有这样惧怕过。
郭淼将徐湛挤兑的无地自容,直起身,吩咐郭莘:“去书房,取戒尺来。”
“爹……阿湛也不小了。”郭莘出声央告:“您老教训几句算了。”
郭淼不理儿子,反是对着徐湛又一番冷语诘问:“长大了,有功名了,骂不得管不得了是吗?”
徐湛被骂的欲哭无泪,分明是郭莘说的,他哪有这个意思?忙道:“学生不敢,学生犯错,先生自然管得。”
“听不懂我说的话?”郭淼又问郭莘。
郭莘见拖延不过,忙应声去了书房。
再回来时,便见师生二人一跪一坐的沉默不言,房内落针可闻。
郭莘屏着呼吸轻手轻脚走到徐湛身边,目光似在询问对策。
徐湛哪还有胆子想对策,忙是伸手将戒尺接过捧在手里,这是一把极普通的楠戒尺,冰凉的竹板令他心惊胆战,向前挪了两步,奉给先生。
郭淼不接,先是问他:“有人问孔子:‘以德报怨,何如?’孔子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