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徐湛掩口打了个喷嚏,揉揉酸痒的鼻子。
郭莘吞咽下嘴里的东西,关心道:“昨天去堤上淋雨伤风了吧。”
“哪有这么骄矜。”徐湛满不在乎道,又将话题回到了茶楼上:“相传这灵活能动,日进斗金的茶楼,幕后的经营者却是一位十来岁的少年,姓秦。”徐湛赞叹的说。
“像你一样的神童吧,不过是会做生意的神童而已,你可用不到羡慕,日后取进士点翰林,升官发财,比我爹要风光,怎么把一个小茶楼放在眼里。”郭莘随口说着,仿佛只对口中大快朵颐的酒酿饼更为关心:“一条街之隔,你们吴新人对于吃喝比曹城人讲究多了,这玫瑰馅儿真是一绝。不过猪油放的少了,也不够甜。”
“懂什么,茶点的味道要尽量清淡,才能品出茶的清香,才是味觉搭配的最高境界了。相比之下,寻常的茶点倒显得太过浓郁,喧宾夺主了。”徐湛夹了一小块芸豆卷,咬一小口,觉得颇为地道,鲜香不腻,味道清淡而芬芳,搭配上好的云雾,唇齿余香。
徐湛回神时,发现郭莘正一脸痴像盯着他看,撇撇嘴,吹着手中的热茶,贪婪的呼吸那沁人心脾的茗香。
郭莘不错眼的盯着他说:“你吃东西的样子真好看。”
徐湛手一抖,险些让热茶烫了嘴,赶紧拿桌边的罗帕擦手,笑骂道:“你有病吧!”
“我说真的啊,”郭莘狡辩道:“你照照镜子,一身贵气,仿佛皇宫里长大的。”
徐湛白他一眼,敷衍道:“哪有那么玄乎。”
正不知如何搪塞郭莘,有个唇红齿白的小官人来到他们的包厢,躬身道:“请问哪位是徐小相公,我家公子有请到楼上一叙。”
徐湛回答我就是了。就见郭莘直勾勾盯着人家,两眼都要放出火花来。并非是郭莘有特殊的癖好,这娇小精致的小官人,削肩窄腰,五官娇俏,耳垂尚有耳环印,声音也尖声细语,连徐湛都看得出是个西贝货。
“还未请教你家公子台甫?”徐湛问。
小官人掩口笑了:“非得小相公去了才能相告的。”
徐湛倒也乐得去看看,上楼后便是待客的小厅。装饰比楼下更加雅致,窗幔都是浅黄色的软烟罗。
方才的小官人轻惦着脚步往内室去了,不多会儿引出一个姑娘,面带薄纱,轻挽罗裙,缓缓上前与他见礼。这姑娘轻纱蒙面,看不清面容,却见额前覆着一层流海,眉目生动秀丽,深色的眸子如秋水般澄澈含情。只这一眼,徐湛竟想到乐府诗陌上桑中的描述: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
徐湛插手答礼,含笑赞叹道:“想不到想不到,传说中富可倾城的秦公子,竟是巾帼女子。”
孤男寡女相见,徐湛低垂着眼睑,没有无礼的盯着人家姑娘去看,竟无意中引起了对方的好感,真当他是行端坐正的正人君子。事实上,徐湛还不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于男女之事虽然略懂,却到底没什么概念,然而女孩比男孩成熟的早,十六岁的女孩子已经情窦初开,让秦小姐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商场精炼的小女子竟羞怯起来。
一旁的小官人不服气道:“女子怎么了?我家小姐可不是寻常女子,也不比男儿逊色。”
“怡年!”秦姑娘微嗔,原来那女扮男装的小姑娘叫怡年。
“小相公请坐。”姑娘自嘲道:“小女子十二岁起便用兄长的名义打理家中的生意,这才有了外界相传的秦公子,实在是女子之身诸多不便,并非故作神秘,让您见笑了。”
徐湛也捡了些现成话与她,夸赞她冰雪睿智有眼光,心里却盘算着她的意图。
果然在一阵寒暄后,秦小姐起身服礼道:“小女子找您过来,是有一事相求。”
“小姐客气了”徐湛也站起身,避开她的一礼:“只是想不通,我能为小姐做些什么呢?”
“上个月小店诗会,小女子有幸读到您的诗:春光绕山麓,明月逐贪生。心里甚为喜欢。”这样直白的夸赞一个男子,秦姑娘面带羞怯的缓缓道:“今日有缘相见,只想求小相公为‘四季春’提一副对联。”
那不过是他应试时用的试帖诗,不知怎么流传到坊间来的。好在不是什么难事,徐湛长舒了口气:“这有何难,我一介生员,除了笔墨诗文,别无长物。”
秦姑娘大喜过望,面纱后显然取笑意丛生,又要强作矜持的姿态,连声道谢,身边的怡年则喜上眉梢,吩咐人快些取来笔墨,请徐湛赐墨宝。
不多时,端砚、宣纸、湖笔、徽墨一一摆好,怡年颠颠的过去研磨,不过多时,一池松墨不滞不稀,墨香盈室。
徐湛拿笔吸饱了墨,挥毫在纸上写下:“云外浮尘八方客,梦里飘香四季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