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万籁俱静。
祁渊同陆芷沅并排而行,听着她浅浅的鼻息,嗅着她淡淡的幽香,绷紧了一日的神绪松缓下来。
她不吭声,他也没说话,只越走越靠近她。
他的手能触碰到她垂下轻摆的袖子,那一下一下地触碰撩拨着他,痒痒的,酥酥的。
倚翠居的院门就在眼前,淡金的烛光从里面的回廊照出来,温暖而让人心安。
祁渊喉咙有些发干。
往日他看到这烛光,都会加快脚步走进去,但今日,他不知道陆芷沅还让不让他进去。
只一息的工夫,他就心头一紧。
陆芷沅停下了脚步。
她对祁渊道:“殿下,丞相所做之事,王妃从不参与,她抚育庄宜和庄烨尽心尽力,对您也忠心不二,妾身想求您看在庄宜和庄烨的份上,保住王妃。”
“她会没事,我之前就答应你的。”他抬脚想走进倚翠居。
“多谢殿下。”陆芷沅敛衽行礼,“妾身身子不适,今晚不能伺候殿下,还望殿下见谅。”
祁渊收回脚步,偏过头垂眸看她,烛光照着他一侧的脸庞,长长的眼睫遮住了光,让他的眼眸笼在暗影中。
陆芷沅还是那副神态,恭敬,冷漠。
“阿沅。”他的声音干涩,似乎是从嗓子艰难地挤出来,“你同我说过的话,我从未忘记,我同你说过的话,你都不记得了吗?”
“殿下恕罪。”陆芷沅依旧低着头,“这些日子发生太多事,妾身记性不好,不知殿下要妾身记住什么?”
心中的绞痛又袭来,祁渊有一瞬间的眩晕。
陆芷沅一直盯着脚尖的地板,没有看到他苍白的脸和悲凉的神情,只听到他轻声道:“阿沅,我要你记住,我对你,从未变过。”
“是,妾身谨记。”陆芷沅直起身子,她脸上堆着笑,眼中却是冷的。
下午赵雪樱来敬茶的得意还历历在目,晚上他就来对她说,他从未变过。
真是讽刺。
她走回倚翠居的时候,祁渊没有跟进来,她松了口气。
只是……
他方才同自己靠得那么近,身上却没有那股浓烈的檀香,是赵雪樱不熏香了?
陆芷沅回倚翠居后,祁渊看着屋里的烛光熄灭才离开。
他路过摘星台时,看着夜色中那个孤独耸立的高台,不知怎地就走了上去。
他们没有灯笼,长风小心地护着他上了摘星台。
他在摘星台上走了一圈,远处城墙连绵的光,城内百姓家中的光,还有高台下不远处倚翠居廊下灯笼的光。
星星点点的光在夜色中很耀眼,让人一眼就能看到。
但,没有一处灯光是真正属于他的。
他是尊贵的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和建昭帝享受着臣民的朝拜,也和建昭帝体会着身居高位的孤独。
他以前曾可怜建昭帝是个可怜人,可原来,他也是个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