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昭宁二年出了这道通令,赫山便成了人迹罕至的清静地。
这种近乎与世隔绝的生活,对开朗外向的潘英来说实在枯燥。
等了大半年才等来凤醉秋和彭菱,她当然忍不住叭叭个没完。
同是武官,年岁又差得不多,潘英当然觉得她俩比仁智院的女官们容易亲近。
彭菱好奇:“仁智院的女官不爱理你?”
潘英摇头笑答:“倒也不是。她们都客客气气的。只是我读书少,不懂她们做的那些事,总也聊不到一处。”
赫山军械研造司的近卫武卒足有一千五百人,由五个校尉分别管辖,受近卫统领号令调度。
做为一支近卫队,这个建制规模可谓庞大超常。
这是因为,赫山近卫的职责并不只是保护赵渭,还得保护几十个智囊文官。
这些人是赵渭的助手,都是朝廷精挑细选,好不容易才从各地搜罗来的。
其中有男有女,各有专长,平素就在此地的仁智院内做事。
仁智院是军械研造司最机密所在,寻常武官武卒不能轻易入内。
因为这个缘故,赫山的文武两拨人接触并不深,也难有共同话题。
是以潘英与仁智院的女官们虽同住一园,却只是点头之交。
“既有缘同僚,得闲时陪你喝酒谈天,义不容辞。”
凤醉秋拍拍潘英的肩,了然坏笑。
“但话说在前头,我酒量一般,你若将我往死里灌,酒醒后腿都给你打断。”
这真是对“自己人”才会说的话。
潘英笑得见牙不见眼,打心底里接受了这个漂亮过头的新任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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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醉秋和彭菱的行李都简单,三两下就归置妥当。
等她俩从各自房中出来,潘英赶忙道:“凤统领、彭校尉,你们方才听到钟声了吧?”
两人点头,不懂她为何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
潘英道:“是开午饭的讯号,咱们得快去饭堂。那帮子男儿活像饿死鬼投胎,专盯着肉抢。饭桌上可不讲身份高低,连赵大人面子都不给的!”
凤醉秋听得亲切,与彭菱相视而笑,竟有些喜欢上这里了。
“我们从前在军中也这样。不管将军还是小兵,心黑手快脸皮厚才能吃到最多肉。那场面,总是群魔乱舞的。”
“可太群魔乱舞了!”潘英打趣,假意撺掇,“要不,趁着凤统领新官上任,咱们整顿整顿这坏风气?”
赫山几乎与世隔绝,着实难有什么像样的消遣。
武官武卒们在饭桌上打打闹闹抢着吃,无非也就是变着法儿自娱自乐。
前任统领和赵渭都懂这道理,从不在此事上拘束他们。
凤醉秋又怎会不明白这点玄机?
她眉梢轻挑,笑睨潘英:“憋着馊主意坑我呢?赵大人说了,一切如旧,不许我随意搞新花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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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醉秋虽抱着混日子的心来,但既担统领之职,总不能完全不闻不问。
崇义园离饭堂有段距离,她在路上就向潘英问起近卫的细节琐事。
潘英立刻叭叭叭说开了。“原本是五个校尉,每人管三百号武卒。”
“年初印统领升调回京时,请旨带走了校尉曹勇。之前这大半年,曹勇那队人就一直由我们剩下的四人轮流暂管。”
“如今彭菱来了,就是接管曹勇那队。”
潘英话密声大,语速又快,噼里啪啦爆豆子似的,却不惹人厌。
彭菱笑问:“除了咱们俩,另外三个校尉分别叫什么来着?”
“方阿久、张成烨、叶知川。”
不知道为什么,再次听闻“叶知川”这个名字,凤醉秋仿佛被点了笑穴。
潘英不解:“笑什么啊?凤统领认识他?”
“不认识。只是先前听到赵大人说……”
凤醉秋的话才说到一半,潘英就指着前头雀跃道:“巧了,那不就是?叶知川!”
前面那个高大魁梧的年轻人闻声回头。
他一看到凤醉秋,眼神倏地锃亮,还不由自主般发出“嚯”的惊叹。
潘英笑道:“嚯什么嚯,还不快见礼?这位就是新来的凤统领。”
叶知川赶忙收敛起惊艳打量的目光。“凤凤凤统领安好,我……呃。”
他不懂自己说话为什么突然打磕巴,真是尴尬极了。
凤醉秋含笑,走上去与他并行,“不必拘束,也别客套。我这人简单,没那些繁文缛节的讲究。”
见她亲和,叶知川稍稍松了一口气,使劲点头。
见他还是有些紧张,凤醉秋便又随口攀谈:“诶对了,赵大人方才不是去向阳坡找你了吗?这会儿他又在哪里呢?”
叶知川莫名其妙红了脸,反手挠着后脑勺,小声回:“他去朔平了。”
凤醉秋笑意顿失,声色俱寒:“几时走的?哪些人随护?去做什么?”
犀利连三问,是个人都能感受到腾腾杀气。
叶知川惊了惊,屏息片刻。
“刚走,只带了肖虎随行。我早上去向阳坡,验完朔平送来的最新一批火//药,有问题。赵大人很生气,说要亲自去过去,找那个……”
没等他说完,凤醉秋已甩开步子,飞快朝着下山方向的大门追去。
赵渭,你个不省心的狗东西!
这么瞎胡闹,是真不知道自己有多贵重吗?!
“彭菱、叶知川,跟上!”
“潘英,设法传令近卫队全员:所有不当值又能喘气的人,全部都给我放下手中的事,去拦住赵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