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置气话,但凤醉秋也没吹牛。
凤家人多半都长相明艳惹眼,却能打善战,这真是祖上刻在骨血里传下来的。
世人对某些事难免会有刻板印象。
一般人在初见凤醉秋时,都很难相信她艳色过盛的美貌下存着血气悍勇。
她对此习以为常,并不计较,通常笑笑就过了。
但今日说这话的是赵渭,她就是想计较。
因为赵渭不是寻常人。
他可是京中来的王府贵公子。
跟那哄走凤家硝石矿、害凤醉秋咸鱼梦碎的昭宁陛下同宗同源。
凤醉秋承认自己是在迁怒,但这不妨碍她对赵渭横挑鼻子竖挑眼。
她在心里恶狠狠骂:姓赵的没好人,全是王八蛋。
反正又没说出口,《大周律》也管不着谁在心里辱骂皇家。
理他们是王府公子、公主都督还是皇帝陛下呢,只要姓赵的,都给骂进去。
一通腹诽后,凤醉秋心中那口气儿算是顺了。
她道:“听说,赵大人对近卫统领有几点额外要求?”
赵渭颔首,倒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
“第一,近卫相关事务大致照旧,先按印统领从前定的规矩走。”
上一任统领印从珂是个厉害角色。
赫山这支近卫队由她亲自组建,规矩定得明明白白,几名校尉也都能独当一面。
所以赵渭的意思很明确,只需凤醉秋维持好旧有秩序,别折腾。
每个人行事都有自己的习惯和偏向,新官上任若想得心应手,哪有半点不做改动的?
这新任近卫统领要是换个人,怎么也会争辩几句。
凤醉秋不一样。
她来赫山赴任,本就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眼下可是赵渭主动提出“近卫事务按旧路子走”,这不正好让她理直气壮混完三年任期?
高兴还来不及呢,争辩个鬼。
凤醉秋欣然领命,又问:“那,第二个要求是什么?”
“第二,没事别到我跟前打转。”
这次凤醉秋没应声,只浅浅笑着直视他。
他抿了抿唇,眉目微凝,墨黑瞳仁里渐渐褪去情绪。
在两人目光相持的沉默中,有些事已心照不宣。
没法子,凤醉秋有她的职责所在。所以赵渭方才那句话,说了也是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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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就这样,将来想起别的再谈。”
赵渭瞥了瞥外头天色,突然蹙眉抿唇,眸中倏地燃起火气。
这火气显然不关凤醉秋和彭菱的事。
他尽量保持着温和语气,对二人道:“校尉潘英会领你们去住处安顿,不清楚的事先问她。”
语毕,火急火燎地转身走了。
在木珠帘相互撞击的声响里,他的身影迅速消失,怒腾腾的声音却传回厅中——
“虎子,跟我去看看叶知川怎么回事!”
“天不亮就出去,快午时还不回来,别是把自己炸死在向阳坡了。”
凤醉秋以拳抵唇,忍不住直发笑。
话虽说得不好听,可任谁都不会辨错赵渭话里的紧张与焦灼。
分明是担忧别人的安危,一开口却像刀子满天飞。
彭菱憋了半晌,直到确定赵渭走远,这才跟着噗嗤笑开。
“先前瞧着像个贵气俊美的斯文人,我还担心他是拿腔拿调端架子的性情。没想到,遇事却是个直率炮仗。”
何止是个炮仗,还是嘴上抹了毒的炮仗。
“这赵大人,有点意思啊。”
凤醉秋笑觑着还在摇晃的木珠帘,抬手搭上彭菱的肩。
“走,找潘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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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渭吩咐校尉潘英来替凤醉秋她们答疑,不是没缘故的。
潘英在赫山任近卫已三年,里里外外大小事都了解。
她年岁还不满二十,开朗外向自来熟,有问必答,没问到的事也会主动细说。
“……崇义园挺大的,有三进,十二厢,专给咱们女官住。”
“咱们这儿女官不多,崇义园就够住了。”
“仁智院的女官们也住这里,她们在最里那两进。咱们是武官,住外头方便,若真有事时也好跑快些。”
“从前印统领也住崇义园,就在我隔壁房。”
凤醉秋对潘英道:“那就还照老规矩,我和彭菱也住最外头,和你作伴。”
“行,您别嫌我吵就是。”
潘英眉开眼笑。
“以往若印统领得闲,我俩还能喝酒谈天。自从年初她升调回京,崇义园就只剩我一个武官,不当值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军械研造司在此处落成那年,利州府便通令全州:禁止无关人等以任何理由私自接近赫山。违者视为刺探军机,当场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