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对本族恩义深重，给了许多疾病缠身的人第二次生命，长老们商议之后，一致决定到山洞里去找他。为了消除大家的恐惧心理，长老们特意挑选了十名胆大的、非孔姓的年轻人，大家结伴同行。”

“十名年轻人天一亮就出发，为以防万一，还带了弓箭镰刀。寨子里的人都在洞外等待，大家都觉得一个埋骨的山洞能有多大？他们肯定能马上回来。谁知这一等，太阳就落山了，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洞里终于跑出来一个人，面色惊恐，一出洞便呕吐不止。大家还没来得及问话，就见到后面又出来了几个人，手里还抬着御医的尸体。”

“御医满身是伤，手里还死死地攥着一只通体雪白的草，大家事后才得知，这就是御医遍寻天下，所寻找的最后一种药物。”

“是不见光。”迟贞惊喜不已，陷虎山上的不见光都没了，能在峒蛮村寨找到是最好不过的了。

“对，就是不见光。”蓝舍陀面无表情。

“眼看天色将黑，大家决定再等一阵。不多时，洞里又响起了脚步，这次一共出来了三个年轻人，他们押着一个人从洞里出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失踪已久的阿痼。”

“原来阿痼从御医口中得知自己命不久矣，便打起了那本书的主意，御医因为早就对书中的记载烂熟于心，所以很少翻看，平时就放在柜子里，阿痼便趁御医熟睡之机，将书盗走，然后从村寨里抓走孕妇，又私自到药田里去偷药，以毒虫毒花炼取毒胎，想为自己续命。但是阿痼没学过医，也不懂汉人的五行相克之道，连续试验几次都失败了。”

“阿痼久病不愈，便丧失人性，寨子里的人进洞时，见到他正在煮食人肉，洞里还散落着各式各样的新鲜肢体，年轻人被嗜血的阿痼吓坏了，有四个人当场被吓死，最后只走出来六个。而这六个人，出来后不久也都疯了，寨子里的人都说是祖魂索命，怨恨大家不该把不洁的东西带到埋骨之地，后来传着传着，又说是因为孔姓之外的人进了山洞，扰了先祖的安寝。”

“长老们迫于压力，在商议之后决定，每五年选一位孔姓之女为圣女，到洞中念经祭祀，以安慰先祖的亡魂。为免有人继续用毒药害人，长老们还下令毁了御医的药田，也不允许族人在种。”

“你们把药毁了？”迟贞惊道，她这次就是为了求药而来，难道又是一场空吗？

“听蓝长老把话说完。”涂青松在一旁阻止道。

蓝舍陀咂了一口烟，又道：“当时寨子里有几个懂汉医的，都是御医之前闲来无事收的徒弟，他们向长老祈求，说药田中并非都是毒药，求长老不要全部毁掉。长老们经过商议之后，决定把那本书交给他们，让他们对照书中的记载，把有益的东西都摘录下来，再把有害的东西全部去掉。书中所记十分繁杂，他们删删减减，又加入了自己的见解，和本族的土药方，最后重新编写了一本医书，这才有了《万虫经》。”

“他们把书编好后，就交给了长老，《万虫经》中记载的虽然也不乏毒药，却因为用药得当，救过许多次人命。长老们见经书已成，便让他们交出《百毒千物》，谁知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在《万虫经》写成之日，就已经将《百毒千物》毁掉了。长老们觉得，族中之人都经历过阿痼事件，肯定不会再对《百毒千物》感兴趣，于是便没有再问，此后平平安安度过了几百年，至于书为何到了外面，那就不得而知了。”

房中烟雾缭绕，在最后一朵烟雾坠落之际，蓝舍陀终于讲完两本书的前世今生。

听说药材还剩了一部分，迟贞把悬着的心放回肚子，也向长老们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小女身受《百毒千物》之苦，急需书中记载的药物解毒，我知道长老们都是心善之人，能不能把现有的几种药物借给我用一用？”

“你怎么会中《百毒千物》之毒？”涂青松疑道。

因着有求于人，迟贞自然不能再撒谎，她把自己母亲陈盈之与王鏻之间的恩怨和盘托出，希望能换取长老们的信任和同情。

长老们在上次蒙怀仁来的时候，就已经得知了他内侍的身份，所以在听到迟贞说自己的经历时，丝毫没有没有怀疑。

不过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原来照书中之说，所炼毒胎竟然真的可以存活，眼前的迟贞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此事，还需要长老们再商议。”涂青松与蓝舍陀交换了一下眼神，不动声色地说道，“褚公子刚刚出寨，至少要等到他把《万虫经》带回来，咱们才好决定下一步。”

迟贞想了一下，觉得对方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毕竟《万虫经》是他们的传族之宝，东西还没有拿到手上，怎么敢轻易答应外人？

更何况寨中曾发生过阿痼之事，书中的毒物早已变成了禁忌，别人没赶她走就已经不错了，哪还能要求更多？

她想来想去，最后点头答应，然后开门出去，由涂秋霜带她去安排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