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褚南浔赶回了峒蛮村寨,他刚进门,就被叫到了昨天的议事房。
长老们深知《百毒千物》的危害,也怕太多人知道详情,传出去勾起村里老人的回忆,所以应迟贞的要求,归还经书这件事,只有上五姓长老参与。
再次关上房门,长老们远不如昨日那么平静,蓝舍陀点燃一袋烟,嘴唇努了出去。
“经书带来了吗?拿出来验验吧!”涂青松接到指示,趟先开口。
褚南浔点头,右手入怀,正准备拿出来时,一旁的迟贞却伸手,又把他摁了回去。
“各位长老,还书与求药,一个是你之所愿,一个是我之所想,不可能书先给你们了,我连药的样子都没见过吧?”昨日一番细聊,迟贞虽然觉得长老们很坦诚,但若是赤忱相待,她还是不敢。
毕竟谁都有私心,难保长老们不是为了《万虫经》,才故作姿态。
褚南浔昨天走得早,没有参与到后面的谈话,对《百毒千物》和《万虫经》之间的渊源也毫不知情,但是他与迟贞相处日久,一见迟贞的行事便心领神会,立刻双手背后,悠闲地站到一边,再不提拿书之事。
“咱们都是寨子里的老人,向来说一不二,还能骗你一个小姑娘不成?”下首的钟长老一脸气愤,面色十分难看。
“这谁说得准呢?”迟贞轻弹指甲,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世人有云,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万虫经》对于你们,那是必然要得到的,但是那几种药材对我来说可有可无,反正都全胳膊全腿儿的活到现在了,解不解毒,对我来说也没有太大影响。”
五位长老都是昨天谈话的亲历者,他们不明白,迟贞昨天说话还那般诚恳,怎么今天就突然强硬起来?
但正如迟贞所说,《万虫经》是先祖传下来的,说什么也要拿回来。
涂青松双手按在拐杖上,过了良久才道:“这样吧,咱们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有经书,你至少得先让咱们看看,好确保经书的真假,然后再一手交书、一手交药,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此事也正是迟贞所想,她冲褚南浔的方向一点头,算是答应了涂青松的要求。
长老们的座位一字排开,褚南浔站在他们面前,特意选了一个五个人都能看清楚的位置,把书拿出来。
他先是向他们展示了封面上的“万虫经”三个字,待五个人都点头后,又打开了经书的前几页。他翻得极慢,再确认五个人都看完了上面的内容后,才把书收回怀中。
“怎么样?经书是真是假?”迟贞问道。
蓝舍陀熄了烟袋,站起身来,一双手背在后面,“跟我来吧。”
*
寨中之人听说来了外人,有闲工夫的都在路口张望。其中不乏年轻的小伙子,一看到迟贞的样子便目瞪口呆,也有一些小姑娘,在看到褚南浔后羞红了脸。
溪边多的是鹅卵石,寨子里早在前几年,就由长老们带头,把主要的道路铺成了鹅卵石路面。褚南浔走在上面,脑子里莫名就出现了“烈焰流声”的穴位图,他边走边练,等到了路的尽头,脸上已是赤红一片。
“你是被小姑娘们的热情感动到了?还是觉得我眼睛不够好,想再给我领路?”迟贞好笑地说道。
她不说还好,一说褚南浔的脸更红了,气急败坏地辩道:“就不能是练功练的吗?”
眼看前面已经出了村寨,迟贞便再没有开玩笑,暗暗地记起路来。
又走了一段,前面出现了一个山口,蓝舍陀停在路边,“药材就在前面了。”说罢第一个走了过去。
穿过山口,就来到一处坡地,而坡后则是一大片平地,与陷虎山上的那片瘴气林十分相似。
站在坡顶往下望,有溪水汇入平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水潭,水潭边上红的红、白的白,开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离得远,还能看到花田中弥漫着似有似无的瘴气,美丽而又危险。
“药材全在这儿了,至于有没有你们需要的,那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进去了!”涂青松说着,侧开身子让出一条路来。
在陷虎山住了几个月,褚南浔早就从陈守明那里学会了避开瘴气的法门,他胸有成竹地站出来,准备往花田走去。
“慢着,”涂青松把他叫住,“进去之前先把书留在这里,万一你死了,岂不是把书也带走了?”
“涂长老莫不是在开玩笑?难道你们每次采药,都是进去了就不出来吗?那寨子里这么多人,按你说的,岂不是早就在死绝了?”迟贞气愤,说话不免阴阳怪气。
她原本也想为了药材忍一忍,实在是这群老儿答应得爽快,真到地方了又开始推三阻四,已经快把她的耐心给磨没了。
“小姑娘说话未免也太难听了!”排行第五的钟长老怒道,“采药向来是寨子里医士的活,他们进之前要连扎两天的针,咱们又不懂医术,没事费那功夫干什么?”
钟长老脾气暴躁,平时鲜少有他说话的机会,他虽然发了几句牢骚,但也帮迟贞打消了顾虑。
“就依几位长老所言。”褚南浔笑着,试图缓和气氛。
他们从归州一路辗转,为的就是给迟贞治病,可千万不能因为一些小事把事情搞砸,是以赶紧打断,并将《万虫经》拿出来递给迟贞。
反正以迟贞的功力,就算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也不用担心,而且五位长老的功夫,也不见得有多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