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州在福州西北方向约四百里,沿途都是矮山,褚南浔在马行寻了两匹快马,前后花了近五天时间,才和迟贞赶到建州。
不是他二人懈怠,实在是南方不产良马,名为快马,其实同北方草原上的契丹马一比,也跟劣马差不了多少。
建州与福州虽同属闽国旧地,如今却在李氏南唐的治下,与福州分属两国。
他们也是到了地方才知道,峒蛮分支广布建州各处,想找到蓝青烟所属部众,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二人没法,只得先进城,找了家客栈安顿下来,再伺机打听蓝青烟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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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州逢五逢十便有集会,今日正好是九月初五,二人闲来无事,就约好在城中闲逛。
出了客栈一看,原本宽阔的街道,因为赶集的人太多,变得拥挤不堪,有些窄的地方,甚至要侧着身子才能过去。
自复明以来,迟贞头一回见到这么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摆摊的、背筐的、叫卖的,不一而足。
街道两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商品,应有尽有,她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一样,在摊位间穿来跑去,恨不能把所有东西都看一遍,褚南浔不紧不慢地跟在两丈开外,既轻松,又适意。
道路拥挤,迟贞跑了一会儿,就停在了一个卖簪花的摊位前,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坐在摊位后面,一边现场制作簪花,一边招揽客人。
集市上卖的簪花,布料非绢非罗,远不是制作簪花的最佳材料,平时都是卖给普通人家的女孩儿,老婆婆也是第一次见到迟贞这般美貌的客人过来,不由地把心思分了一半在她身上。
迟贞站在台前,看到台上已经摆了好几种样式的簪花,黄色的有结香、重瓣棣棠、金丝桃;红色的有刺桐、芍药;白色的有茉莉、水仙……
她一样都不认识,基本上每拿起一种,便要向老婆婆问个详细,老婆婆见她漂亮,也都乐得解释。
花堆中,有一种花,不管哪种颜色都摆了一朵,模样大气,又不似牡丹那样雍容,迟贞心下喜欢,把不同颜色的拣在一起比较。
“这是茶花,”老婆婆笑眯眯地说,“茶花好看,姑娘们都爱戴,就是颜色太多了,每次都要被挑上半天,不知道选那朵好。”
“茶花?”迟贞怔愣,她见过茶树,上面的花很小,都是白瓣黄心,还没有簪花的一半大。
老婆婆见迟贞这也问、那也问,像是个不谙世事的,估计也不认识茶花,就耐心解释道:“这种大的是观赏用的茶花,和喝的那种茶不一样。”
“原来是这样。”迟贞恍然大悟,看来要重新认识这个世界,她还得花更多的心思。
她选了一朵白色的簪在鬓上,问老婆婆:“这朵怎么样?”
“自然是人比花娇!”褚南浔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抢在老婆婆之前说道。
迟贞侧头挑眉,又回过头来,“我想听老婆婆您说,您是卖花的行家。”
老婆婆抬头看了一眼褚南浔,又细看了面前二人的装束,理清楚他们的关系,慢慢回道:“这位公子说得有理,姑娘沉鱼之貌,比这花还娇艳许多,有姑娘在,这些花都是蒲柳之姿。”
褚南浔从茶花堆里挑了一朵白色、间杂红色花瓣的出来,“这朵怎么样?虽然也是白的,却没有那么单调。”
他见迟贞不说话,又补了一句:“你不适合太素的。”
因为长得太艳。
后半句,褚南浔自觉吞到肚里。
“公子好眼光,”老婆婆从褚南浔手中接过茶花,“这朵叫洒金宝珠,最是特别不过,不信你们看。”
说着把红白两色花瓣分开,露出花瓣底下的花蕊。
“洒金宝珠的特点,就是每个花瓣底下都有金色花蕊,像撒的金粉一样,故此得名。”
迟贞把鬓上的白色茶花拿下来,两相对照,好像是洒金宝珠好看一点。
“嗯。”她把头往旁边偏了一点,褚南浔会意,立刻拿了洒金宝珠,替她簪在发间。
“现在怎么样?”迟贞在摊位前转了一圈,问另外两人的意见。
“自然还是人比花娇。”褚南浔笑道,把花钱递给老婆婆。
他们刚要离开,就听在老婆婆在后面说:“祝二位新人万事顺意,早生贵子。”
“我们还没成亲呢!”迟贞回了一句,飞快地跑开。
褚南浔看了眼身上的红衣,红着耳朵权作没听见。
这么长时间,他已经习惯了这个颜色。
况且,今日他所穿红衣,与当日被囚平滩湖时的红衣并不相同:那时是对他的羞辱,现在则是他心甘情愿。
如果迟贞说要换的话,他一样没意见:因为心上人早已装在心里,不一定非要在眼前。
不过还没等他想完,就看到迟贞健步如飞,朝街上的成衣铺跑去,他赶紧跟上。
再出来时,二人都已换了模样。
为了配头上的洒金宝珠,迟贞特意选了身粉白相间的衣服,然后叫褚南浔穿了身黑色,“美”其名曰“黑白双煞”。
换好衣服后,二人又在街上转悠,走着走着,巷口墙上的一个凤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