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了一枚石子,对准迟贞,“快把你头上的破布拿开,不然你眼睛还没治好,又要添两个窟窿。”
迟贞黯然,她的耳朵虽然有所恢复,但是到什么程度她还不敢确认,以她目前的实力,绝不可能躲开这致命一击。
对方能从硖州一路追过来,必然不是一个软角色,她想了又想,缓缓抽掉活结,散开绷带拿在手上。
膏药是今早出发时褚南浔给她换的,水分尚未蒸干,还有一部分粘在眼皮上,很难睁开。
乔岱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命令道:“左转,十步之外有水流,洗干净再来说话!”
他自始至终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迟贞忍耐已久,恨不能过去撕烂他的嘴,最后还是照做。
迟贞往神秘人说的方向走,不忘留神洞穴深处的动静,唯恐他突然发起攻击。
耳边滴答滴答,神秘人说的水流就是她之前听到的水声。
她蹲在岩石边,伸手去接岩缝里的水珠,一滴一滴,很久才接到一捧。
她一边搓洗,一边听身后的低语。
“墨儿师妹,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话?”
迟贞对“墨儿”并不感兴趣,那不过是一个癫狂之人的梦话,说什么都不稀奇。但是“师妹”二字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记得上次在君山岛,她用红绫打落了那人的兜帽,让原本有胜算的他落荒而逃,事后褚南浔曾说,那人看起来很面熟。
接连几次交锋,这种熟悉感迟贞自然也有,特别是云来客栈,神秘人在她耳边低语的时候,明明声音平平无奇,在哪里都有可能听到,迟贞还是觉得,有一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特别是听到“师妹”二字的时候。
她想不起来便不再想,于是蘸水,一遍一遍地抠洗眼窝,总算把干掉的膏药抠洗干净,眼睛还是没敢睁开。
“还没洗完吗?墨儿师妹,”乔岱嗓子暗哑,显得有些烦躁,“难道要我亲自来接你?”
迟贞闭着眼睛,走回到之前站的地方,头顶天光倾泻。
乔岱咳嗽了两声,再开口时,满是戏谑,“人人都说红衣迟三娘高不可攀,是位冷艳美人,然而我不喜欢冷艳的。”
“冷不冷艳轮得到你喜欢吗?我自有其他人喜欢。”迟贞厌恶地说道。
“是那个小白脸儿?”乔岱拖着发黄的下巴,语气生寒,“可惜过了今夜你就是我的人了,他再也看不到你,当然,你若诚心求我,我可以放你出去透气,不然时间久了,你的寒症发作,死相怕是不太好看。”
迟贞心念一动:原来他还不知道我的寒症好了。
想到此处,迟贞信心大增,说话也多了几分底气。
“我若死了,他自会给我收尸、替我报仇,倒是你,躲在这见不得人的鬼地方,是不是怕出去之后死相比我还难看。”
“迟姑娘好口才!”乔岱怒极反笑,“别人常说你舌灿莲花,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的嘴居然这么硬,不若咱们先喝杯酒吧,也好驱驱寒气,帮你多坚持一会儿。”
“哼,”迟贞轻蔑一笑,“驱了寒气对你有什么好处吗?你住在这样阴冷的地方,想必也不怕什么寒气,你是想在酒里下毒,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吧?”
乔岱暗笑,他的身体尚未恢复,与小姑娘周旋一番并无不可,反正他已离开江湖二十年,没人能找到他。
想到此,他不禁大胆起来,“不瞒姑娘,我是一个很怕热的人,所以才住在这风洞。咱们一个怕冷,一个怕热,岂不是绝配?若是成就好事,做一对交颈鸳鸯,我想过不了多时,咱俩的病症就都好了,这不是两全其美吗?我可都是为了你好。”
“你想多了,只有你一个人怕而已。”迟贞大笑,不怕给对方多一道压力。
晚霞已去,洞顶日光暗淡,算下来,已经过了四五个时辰了,若是有寒症,早该发作了。乔岱心头巨震,他方才自曝短处,全然没料到此节。
“小白脸儿把你治好了?”
“怎么,你害怕了?”迟贞见对方不说话,继续加码道,“此事还要谢你,要不是你策划了君山岛一事,我的寒症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好。”
二十一年过去,乔岱很久没有这么难堪过了,他捏紧拳头,感觉力量在一点一点积蓄……
长时间的沉默,让迟贞警觉,果然,她刚站好就感觉劲风袭来,她本能睁眼,就见到前方一物朝她冲了过来。
瞎了二十一年,迟贞还没来得及感受复明的喜悦,就闪身避开,随后双手一举,将纱布重新绑回到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