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爹——”阿柔幽怨地看了褚南浔一眼,“是不是必须找到所有的药才能开始治疗啊?就不能一部分一部分地治,每次少用一点药吗?”
褚南浔被阿柔突如其来的“师爹”叫得鸡皮疙瘩抖落一地,同时也让他灵光乍现。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阿柔被问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说‘少用一点药’?”
“不对。”
“找到所有的药?”
“不对,不对,是另外一句!”褚南浔急道,他感觉漏掉的那句话极有可能打开突破口。
“那是什么?”阿柔想不起来,“难道是一部分……”
“对!对!对!就是这句,一次治一部分!”一连三个“对”,褚南浔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
他抑制住激动的手,拿起地上的油灯,蹲在迟贞面前。
“贞贞,我看下你的眼睛。”
迟贞同样被褚南浔一惊一乍的样子弄得莫名其妙,她本想说什么,最后又忍住,乖乖地抬头让褚南浔看。
油灯昏黄,照在迟贞脸上,她光滑细腻的皮肤上,一道泪痕清晰可见。
沿着泪痕,褚南浔的目光定在了迟贞的眼珠上。
迟贞的眼珠乌黑明亮,泛着水润润的光,这也是她一开始假装没瞎,褚南浔没有识破的原因。因为一般失明的人,眼珠都是浑浊且黯淡无光的。
褚南浔突然想起蒙怀仁和玄素说过的话,他们说,迟贞生来四感缺失,眼睛却是好的,之所以失明,是因为满月时,目睹了王鏻杀死她母亲,鲜血喷洒到眼睛上,让她受了刺激。
如此说来,迟贞的眼瞎之症与所中胎毒来源并不相同,治疗的时候,也就没必要用以毒攻毒、破除层层压制的方法,只需要常理治疗就可以了。
想到此处,褚南浔的脑子陡然清明,犹如拨云见日,一下子看到青天。
他欢快地站起来,连仅有的灯油都差点撒了,随后又蹲下,把油灯放到一边,紧紧握住阿柔的手,激动到无以言表。
“阿柔,你可真是福星!褚大哥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就是把你从照天烛带下来!”
“师爹,你在说什么呢?”阿柔如临大敌,不断地往迟贞处看,果然,迟贞的脸一瞬间黑如锅底。
阿柔慌忙打掉褚南浔的手,极力撇清二人的关系,“师爹,你做的最对的事不是遇见师父吗?”
褚南浔也意识到不对,赶紧解释道:“遇到你师父自然是最对的事,但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迟贞挑起眉毛,大有听到一句不好听的,就要把褚南浔灭掉的意思。
“我是说,咱们可以先治一部分,比如你的眼睛,它跟你中的毒一点关系都没有!”褚南浔的眼睛闪着精光,满含期待地注视着迟贞。
“你是说……”迟贞欲言又止,心里已起了惊涛骇浪。
二十年时间,算上如今,已经二十一年,她作为“迟贞”,几乎在黑暗中过了一辈子,短暂的光明 ,只存在于“尉迟贞”的记忆里,于她,真的一点概念都没有。
“师父,你听到了吗?师父,你能看见了呀!”阿柔的兴奋,远比迟贞来得热烈。
一左一右,两个激动无比的人,就像两颗石子,丢进了迟贞的心海里,泛起了层层涟漪。
她终于有了笑意,“是呀,要看得见了。”
面对如此大的发现,褚南浔觉得再没必要把时间耗在山上,“不行,我要立刻下山!”
阿柔自然第一个赞成,她可不想留在山上吹一夜冷风。
对此,迟贞倒没有什么意见,反正什么时候来,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本来说好的第二天一早采药,一时间,三人达成共识,在褚南浔的带领下,从屋后的捷径下山。
临走前,迟贞回头,再‘看’了一眼陈守元的坟堆,心中默念:“谢谢。”然后跟着褚南浔,走向屋后的绳梯。
顺着绳梯下去,底下是一处平台,平台尽头,有羊肠栈道在三山中连接,比他们之前走的路要安全得多。
道路漆黑狭窄,好在褚南浔用破布和木头缠了一根火把,灯油稀少,勉强挤出来一点,抹在了破布上。
走了约莫一里,破布上的灯油就耗尽了,火影扑闪,马上就快熄灭。
栈道两侧石壁凹凸,不时有松树的踪影,褚南浔把火把递给阿柔,折断松枝重新绑了一根。
松油耐烧,引燃后可以坚持很长时间,只要多换几根,坚持到下山是没问题的。
就这样,他们顶着黑夜,在换了好几个火把后,终于回到了福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