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南浔笑道:“如果都到了极致,那他肯定希望自己永生永世都能享用,接下来就要追求升仙之道了!”
“不错,”陈守明捻须表示赞同,“所以守元就去当道士了,每日炼丹修道,追求长生不老,等我们再见到他时,他已经跟着王鏻了,哦,那时候还叫王延钧。”
“先父曾在皇宫供职,见惯了尔虞我诈,是以临终前特意嘱咐,让我们兄弟俩宁可做乡野郎中,也不许跟皇权贵胄扯上关系。那时他回来找我讨要《百毒千物》,我听说王延钧其人最是暴虐无耻,知道他们在一起不会干好事,就没同意。”
“可书还是被他拿走了对吗?”褚南浔问。
“你怎么知道?”陈守明震惊不已。
久未开口的迟贞站起身,犹自愤愤,“拜陈守元所赐,我就是那个被炼成的毒胎!”
陈守明更加震惊,从进门伊始,他就只注意到迟贞额上的疤痕,和中毒瘴发白的眼球,倒不知眼前的姑娘还遭受过如此劫难。
他愧疚不安,枯瘦的手微微发抖,“姑娘放心,我不敢说自己还能活一二十年,但至少尽我平生之力,也要把你治好!”
黑暗之于迟贞,就像一日三餐,她虽然怀着满心希望,祈祷有一天可以看到光明,却又不敢压太多赌注,就怕得知结果的那天,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相较于褚南浔的兴奋激动,她只是摆摆手,示意陈守明接着往下说。
“先父曾说,《百毒千物》里面记载的东西太过毒辣,贸然去用,必然会断子绝孙,让我们只准保存,不可偷看。我却不知道,守元曾无意中看过一次,当时他向我讨要,说炼丹遇到了难处,《百毒千物》中有关于炼丹的记载,他想把书借回去看看。书中的东西我也只知道个大概,还都是听先父的转述,里面是不是有炼丹的篇章我也不清楚。从小,我就处处让着他,最终架不过他软磨硬泡,就把书借给他了。”
“那为什么他只有半部?”褚南浔不解道。
陈守明解释道:“没多久,城里传出了王延钧登基的消息,守元一跃成为国师。当时城中出了一件事,闹得很大。宫中有个姓尉迟的守卫,不知怎么得罪了新帝,皇上下令把他一家都抓进大牢,连岳家都不能幸免。坊间传闻,说尉迟的妻子颇得新帝喜爱,却因身怀六甲,不愿承宠,被囚禁在宫中。”
“那是我的父亲母亲。”迟贞声音淡漠,听不出喜怒。
她的心情,只有一直陪伴她的褚南浔知道,但也不敢多说一句。
有了迟贞之前“毒胎”的提醒,陈守明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有在说话时,眼睛不敢往迟贞身上看。
“新帝巡游,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我怕夜长梦多,于是连夜给宫中托信,说给他的书是假的,真的我最近才找到,让他出来见我一面。宫中生活极尽奢靡,他只顾玩乐,本就不佳的毒术更加捉襟见肘,见面不久,就被我一杯蒙汗药放倒了。然后我搜遍他全身,没想到他狡猾奸诈,竟然把书撕成了两半,只带了半部出来。”
褚南浔心生疑惑,“为何前辈说是假的,他就心甘情愿出来?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吗?”
“是的,”陈守明点头,“《百毒千物》原本是有两部的,一部为刊印本,一部为手抄本,刊印本因为是宫廷秘书,没能被带出来,留在了大唐皇宫里,先父留存的是自己手抄的那部,这是先父临终前告诉我的。他只知道有两部,具体怎么回事却一概不知,所以才会被我骗出来。”
“原来如此,”褚南浔也不藏私,决定把实情告诉陈守明,“刊印本在南平王室,不过前不久被我们俩不小心烧了。”
“可惜了,”陈守明叹息一声,随即又伸出大拇指,“你们两个能到王宫里去烧书,也是艺高人胆大!”
褚南浔笑笑不说话,他们只在南平王宫把巨型珊瑚树削成了棍,至于书,倒是出宫之后才烧的,不过这都是小事,就没有提的必要了。
陈守明接着道:“我拿到半部《百毒千物》后,不敢再住在乌山脚下,陈守元已贵为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随时可能找上门来,我把所有能用的东西打包,连夜找人运出福州城,搬到了陷虎山上。陷虎山是先父一个故友的地盘,故友去世后,把山上所有的东西都送给了先父。在陈守元外出炼丹修道的几年,先父常常带我到陷虎山来,种药养虫。对于山上的机关毒物,我了如指掌,之后陈守元也来过几次,每次都折损数十人,之后就没敢再来了。”
“你这兄弟当真有意思,”迟贞笑着,眉梢眼角都是冷气,“口口声声让我们帮他拿东西,却连你的真实身份都不告诉我们,只说是自己师兄。”
褚南浔道:“他哪敢说,要是让我们知道前辈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他怎么找机会骗我们上山?他打的鬼主意你还不知道吗?”
“唉,”陈守明叹道,“说起来,先父的死也跟他脱不了干系,若不是他执意要出去炼丹修道、攀附权贵,先父也不至于死不瞑目。”
他闭目片刻,又道:“下次见到他,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吧,是生是死,那都是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