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道幽长黑暗,每隔几丈就有一盏长明灯,微弱的光亮无法延伸太远,很大一部分都处在完全的黑暗中。
二妃墓已在此地屹立千年,坟墓常年被水侵蚀,青苔满壁,潮湿不堪。因刚下过雨,墓道内全是积水,低者刚过脚面,高者则没过膝盖,加上水中污秽不堪,坑洼不平,稍有不慎,就会摔到水里。
这种时候,正是迟贞的主场。
她拽着褚南浔,脚不点地,飞快地掠过水面,即使有弯路,她也能丝毫不差地拐过去,没过几刻,就来到墓穴中的最高地——一间高出墓道许多的墓室。
墓室并不开阔,却因历时太久,边上有多处塌陷,导致墓室的面积比原本大出数倍。
有一处甚至塌出一个洞,黎明的天光从外面直.射.进来。
视迟贞为眼中钉的温图,正与赵人杰等在墓室中间,身后除了吴钻江,还有十几个人,看起来熙熙攘攘的,褚南浔大致扫了一眼,没看到同来的几个伙伴。
“可算是等到你了,红衣迟三娘!”温图眼神阴恻恻的,好像从墓室底下爬出来的恶鬼,“本打算去潭州了结你,没想到你自己闯上门了,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温图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迟贞身上,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再不成功,他就要沿街乞讨了。
试剑大会之后,温图怕被向从阳找到,在硖州城中东躲西藏,躲了足有一个月之久,直到百里阁的搜捕力量松懈,才悄悄地带着赵人杰离开,赶回岳家汴梁。
岂料,他收买的杀手张之槐,杀人的技术不怎么地,找人的技术却了得,没几天时间,就把他躲在武馆的事情查得一清二楚。
然后连夜翻过院墙,威胁温图,并把之前商量好的银子提高数倍,说只要温图不答应,就把他的行踪告知向从阳。
温图有什么本事?哪里敢和一阁之主的向从阳较量,他被逼得没法,就搬出了妻子赵天娇。
赵天娇身为武馆的馆主,虽是女子,却学得一身硬气功夫,刀枪不入,力能扛鼎。张之槐不是赵天娇的对手,最后看在她的面子上,只跟温图索要一开始谈好的价钱。
然而,温图一个落魄乞讨过来的人,姻缘巧合,才被赵家人召为上门女婿,自己日常的开销,都靠一家之主的妻子赵天娇给,哪里有额外的一千两银子支付?只能再次相求于赵天娇。
说到底,温图是自家人,不能丢面子,赵天娇硬着头皮替丈夫还了债,心里却十分不愿意。
温图出发前,说的是出去做生意,赵天娇才放心大胆地把不成器的弟弟交给了他,哪知道一毛钱没赚到不说,回来还多出来一千两的债务。赵天娇甚至在想,是不是她之前对温图太纵容了,才把温图养得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外人?
“说吧,你如何欠他一千两?不说清楚,以后都别想出去了!”赵天娇气到不行,一张阔嘴不停地抖动。
“事情是这样的。”温图眼珠一转,努力想着说辞,试图让自己蒙混过关。
“这次我带人杰去南方收了不少皮子,打算运回汴梁,刚好能赶上冬天大赚一笔。谁成想,一路都挺顺利的,到了归州,突然杀出来一个女匪,你也知道,南平那个地方,向来是盗匪横行的。那女匪抢了我们的货不说,还把人杰打了一顿,我气不过,就去附近的山上收买了一群响马,想让他们帮我把东西夺回来。谁知道那女匪着实厉害,百十号人的响马,竟没有一个是她的对手,让她大摇大摆地跑了。刚才要银子的那人,就是那群响马的老大,虽然事情没做成,但咱们做生意的,讲的就是一个信誉,买卖不成仁义在,而且他们中,也有不少人被女匪打伤,这一千两,是他们的安身立命钱,咱不好不给……”
温图说完,拿眼睛直瞟赵天娇,见她还在思考的样子,赶紧假哭了一场。
赵天娇从小舞枪弄棒,心眼儿实,不如温图诡计多端,她见温图一个大男人哭得不能自已,不知在路上受了多少罪,一下子就心软了。
是以,温图还没想到更好的借口,赵天娇就已经深信不疑了。
“你做得对,别人帮了咱们,就算事情没办成,银子也是要给的,不能损了咱们大力武馆的名头。”
想起刚才温图说赵人杰受伤,赵天娇面带关心地问:“人杰,你的伤怎么样了?不要紧吧?”
夫妻俩一来二去,说了半天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弟弟,赵人杰抬头看了一眼温图,看到他在赵天娇的背后,疯狂地给自己使眼色,即使蠢笨如赵人杰,也看明白了。
作为弟弟,且是个不成器的弟弟,赵人杰最怕的就是赵天娇,如今能帮姐夫撒谎,顺便把自己一起做的坏事掩盖过去,赵人杰自然乐意。
再说,迟贞本来就是归州道上有名的女匪,他们并不算撒谎。
赵人杰捂着胸口,做出痛苦的样子,泫然欲泣,“大姐,那个女匪真的很厉害,又不讲道理,明明是我们的东西,她拿了不说,还要杀了我,要不是我跑得快,你现在就见不到我了,我被她打得胸口到现在还疼呢!”
“简直岂有此理!”赵天娇勃然大怒,一拳打在茶几上,茶几立时四分五裂,赵人杰噤若寒蝉,不敢再说一句。
“这女匪可有名号?”赵天娇怒道。
赵人杰畏畏缩缩,轻轻答道:“归州道上,人称‘红衣迟三娘’的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