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迟贞,她不恶语相向,已是最大的让步了,让她握手言和,从此化干戈为玉帛,芸竹自问,没有这个气量!
马希苓凝眉不悦,她已说过芸竹多次,今天把病体未愈的芸竹拉过来,也是为了让芸竹与迟贞和解。
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仇,说到底,还是芸竹自己嘴上没有把门儿的。
哪知芸竹还是听不进去,甚至为此不惜当众下自己的面子。
“阿竹,”若芊察言观色,轻轻碰了一下芸竹一脚,“举杯……”
芸竹移脚躲开,要她屈服,除非迟贞跪地求饶。
席上,八人站着,只芸竹一人坐着,任谁都看出来事情不对劲。
前番芸竹中毒的事情,禅师无痕并不知情,他还以为芸竹生气,是因为百里阁比武的事,便主动道歉。
“芸竹姑娘,试剑大会上多有得罪,我一个糙汉子,下手没轻没重的,还请姑娘看在我曾为马氏效力的份儿上,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
说完一仰头,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干净净,强烈刺激的酒气瞬间直冲脑门儿,禅师无痕从没有喝过这么烈的酒,他将酒杯凑到鼻尖,直觉这个酒不寻常。
“禅师说的哪里话?”芸竹和善笑道,“比武场上,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不使下三滥的毒药,我芸竹就算输了,也输得心服口服,又怎会怪你?”
“那姑娘是?”禅师无痕晃了晃头,无意间瞥到马希苓的黑衣,和她即将爆发的黑脸,默默把酒杯放下。
芸竹的一番话意有所指,几乎是按着迟贞的头让她道歉。
然而,迟贞也不是易与之辈,她轻笑着,慢慢坐下,“芸竹姑娘要待怎样?”
迟贞答应过马希苓,不再找芸竹的麻烦,但是芸竹一直找她的麻烦,她也不能忍气吞声。
其他人看出事情一时半会儿了结不了,也都坐了下来。
“我不想怎样,”芸竹捏着酒杯,观摩上面的花纹,“这酒是君山特酿,极为难得,是教主特地让我寻来款待大家的,教主说此酒太烈,就算诸位海量,一桌子也最多摆两坛。谁知道我这几天生病了,脑子不清醒,把话给听岔了,硬是买了五坛回来,这多出来的三坛不能浪费,就请迟姑娘干了吧!”
“我当是什么大事呢?喝酒而已嘛。”迟贞暗笑,芸竹果然是个小姑娘,连整人都想不出个有新意的。
迟贞对挨着她的马希苓说:“马姐姐,相烦一位姐妹帮我取三只碗来。”
马希苓没有制止芸竹荒唐的挑战,因为她清楚迟贞的本事,也有意让芸竹长点记性。她一招手,身后的女使很快就拿了三只陶瓷海碗来。
在场诸人中,崔恪和崔命是跟迟贞喝过酒的,知道迟贞的酒量,也知道迟贞尝不到酒的辣味,因此一点也不担心。
褚南浔虽说没亲眼见过,也曾听迟贞提过一嘴,知道她千杯不醉,所以也不是很在意。
唯独禅师无痕,刚才尝过君山特酿的味道,知道这酒的厉害,怕迟贞吃亏,忙不迭地在边上打圆场。
“三坛是不是多了些?这还要吃饭呢,谁有那么大的肚子装下这许多东西,我看半坛就差不多了吧。”
汤半清也劝道:“是呀,马教主一番心意,安排了如此多的美味佳肴,不吃岂不是可惜?”
不管周围人怎么劝,芸竹都不为所动,她哂笑道:“我怕半坛迟姑娘觉得我瞧不起她,迟姑娘外号‘红衣迟三娘’,今天把这三坛酒干下去,日后传到江湖上,岂不是又多了一个‘红衣吃三酿’的雅号,光是听起来就让人佩服得紧呢!’”
芸竹的口气极尽阴阳怪气,迟贞忍下呼之欲出的笑意,欣然应允。
“多谢芸竹姑娘为我的声名考虑,倘若我干了这三坛,芸竹姑娘是不是也应该承诺些什么?”
“你想听什么?”芸竹问。
马希苓早有谋算,她打断准备开口的迟贞,替迟贞说出条件。
“芸竹,今日是最后一次,迟姑娘如若喝干了三坛君山特酿,你必须立刻跟她道歉,并且保证日后都不得找迟姑娘的麻烦,如果做不到,今天就是你在百花教的最后一天,左护法的位置,多的是人想做。”
马希苓以命令的口吻开出条件,一旦芸竹出尔反尔,她就不打算再讲情面。
“教主……”若芊欲言又止,她与芸竹多年的感情,一直把芸竹当亲妹妹看待,如果芸竹被教主赶出百花教,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但是今天是芸竹自己挑起的事端,迟贞早就答应既往不咎了,芸竹还是得理不饶人,她就是想劝也找不到说辞,只能闭口不谈。
芸竹初生牛犊不畏虎,爽快地答应了马希苓的条件。
商议既定,三只海碗依次摆开,崔恪豪气地帮迟贞倒满酒,迟贞酒倒杯干,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没一会儿功夫,一坛就见了底。
“怎么样?还比吗?”迟贞挑衅地问。
芸竹从没见过,能喝下一坛君山特酿,还面不改色的人,事到如今,她就像架子上的烤肉一样,想下来也身不由己了。
她将衣角捏了又捏,从牙缝里狠狠地挤出一个字:“比!”
“好,有种!”迟贞大笑。
又是一坛酒结束,迟贞已经懒得再问芸竹的意见了,她重复地端碗、抬手、喝干……直到第三坛酒见底。
在场的所有人,统一用目瞪口呆向迟贞致敬,褚南浔想起他曾经还提议要跟迟贞拼酒,如今看来,真是班门弄斧了。
就在众人都沉浸在震惊中,忘了打赌之事的时候,马希苓幽幽开口。
“芸竹。”
听到教主的警告,芸竹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迟贞面前。
“迟姑娘在上,请受芸竹一拜!你是真正的女侠,我为之前的事向你道歉,要打要骂,我都心甘情愿,以后有你迟三娘在的地方,我一定绕着走!”
迟贞拉起芸竹,失笑道:“我打你做什么?大家开个玩笑罢了。”
二人相视一笑,过往恩怨都随酒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