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气温随之下降,院子里鸟静虫息,安静极了。
采了一天药的蒙怀仁,一进院子,就看到枣树下的两个人。
他第一次见到,徒儿与自己之外的人这般亲近,连平时的气场都收敛起来,整个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不想打破如此美好的画面,蹑手蹑脚,绕到房子后,从侧门进屋。
直到暮色四合,天上出现星星,起了夜风,褚南浔才开口:“进去吧,夜里风大,可别着凉了。”
迟贞寒气深重,有他在的一天,他不想让迟贞身受痛苦,也不想让自己担惊受怕。
屋内不知何时燃起灯火,迟贞不知道,引着褚南浔回到房间。
房内早已摆好饭菜,今天多了一个人,还是个特别的人,蒙怀仁特意加了餐。
听到屋内还有一个人,迟贞看向褚南浔,面上有些尴尬。
他们方才只顾着对视,师父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做饭?迟贞都没有听见,放在往常,可能师父还在院门外,她就已经听到了。
更不要说,做饭的声音那么大,怎可能被轻易忽略。
蒙怀仁不问褚南浔的来历,也不说话,只静静地吃饭。
一直等迟贞魂不守舍地吃完了,他才说:“贞儿,你且到外面去,我有事要和这位公子说。”
“好。”迟贞也不问师父要说什么,总之师父不会害她就对了。
她刚走到门外,又听到师父在房内补充道:“记得把耳朵塞上。”
褚南浔面露笑意:是呢,以迟贞的耳力,只要是在茅屋的范围内,就没有她听不到的。
蒙怀仁早就猜到了面前这位公子的身份,迟贞重伤昏迷时,嘴里念的都是“褚南浔”,还有刚才院子里的氛围,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看着褚南浔,思考这个年轻人值不值得托付。
三个月前,蒙怀仁接到迟贞的来信,说不日返回,他舒了一口气,觉得这么长时间的担心纯属多余,于是安下心来研究新药。
直到迟贞被钱一刀背回来,他才知道,对于迟贞,没有什么担心是多余的。
“褚公子,”蒙怀仁开门见山,“你能找到这里,就说明你对贞儿是真心实意,贞儿她喜欢你,我自然乐见其成,只是她的境况你或许还不清楚,等我说完了你再做决断。”
褚南浔不问蒙怀仁为什么知道他的姓名,只道是迟贞私底下讲过,也不告诉蒙怀仁,他对迟贞的事,早就了解得八九不离十。
他坐在那里,强装镇定,等着听蒙怀仁的下文。
“以我对贞儿的了解,她是一个很自傲的人,如果喜欢上一个人,就会对那个人隐瞒一切,以保证自己的形象完美无缺。”
蒙怀仁的一番话,与玄素之前所说的差相仿佛,褚南浔不得不佩服,即使玄素没见过迟贞这个师妹,对人性的猜测,也远比他这个跟迟贞在一起待了一个月的人,要准得多。
蒙怀仁见褚南浔听得认真,接着往下说:“所以,在你不完全了解完全贞儿之前,我希望你能看清自己的心意,不要到时候弃她而去,反让她越陷越深,最后不可自拔,她已经够不容易的了。”
褚南浔目光坚定,“前辈放心,她的事情我都知道,不管以后如何,我对她的心意不会改变。”
“你都知道?”蒙怀仁露出怀疑的神色。
褚南浔颔首,把如何在青竹寺遇到玄素,玄素给他讲迟贞的身体情况,最后又给他指路的事情告诉蒙怀仁。
“原来如此,”蒙怀仁心生感慨,“原来你已经见过玄素了,我与玄素虽有师徒之名,却无师徒之实,他一个人住在青竹寺孤苦无比,我曾有好几次说接他过来一起住,都被他拒绝了,说要远离俗世,忘记本我。”
什么忘记本我?无非是待在一起,总会让他想起不堪回首的童年罢了,蒙怀仁何尝不是如此?
蒙怀仁又问:“你确定不会改变心意?贞儿的情况特殊,如果她永远不会好,你们之间就不可能有子嗣,在百年之后,你会不会觉得对不起父母、对不起祖宗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