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士干抢先开口,“老熟人,何必苦苦相逼!”
“哦,你知道我?”
黑衣人声音普通,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怀疑。
“那是自然,百里阁祠堂一别,不过十日,我怎么能忘了你,乔岱!”
吴士干特意在说到黑衣人名字的时候语气加重,那天若不是背影熟悉,吴士干也不会一直追他到祠堂。
黑衣人失笑,“连名字都知道,那还真是老熟人了。”
“怎么?十年不见,你还是见不得光吗?”吴士干语带嘲讽地说道。
“被逐出师门的滋味如何?这些年你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不敢见人,难道还没有得到教训吗?”
不能见光是乔岱的隐疾,此时被吴士干说出来,让他忆起不堪的往事,不由地怒火中烧。
“奉劝你!给彼此留点薄面!”
话音未落,乔岱出掌如风,卷起腐败树叶,向吴士干面门袭来。
腐败气息扑面而来,吴士干几欲作呕,背着迟贞闪转腾挪,不接这一掌。
“躲什么?做缩头乌龟吗?”乔岱出言嘲讽。
“做缩头乌龟,总比做无头尸体强!”吴士干反唇相讥。
乔岱被逐出师门后,曾潜回师门,杀了对他恩义深重的大师兄,并将其头颅斩下,挂在师父门前。
吴士干故意用此事嘲讽他,直斥他忘恩负义,更加激起他的怒火。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把迟三娘交出来再说!”
乔岱是色中恶鬼,迟贞落到他手上,哪还有好的?
“祸害良家女子,不是英雄所为,你已被逐出师门,还不知悔改吗?”
明知无用,吴士干还是想劝他向善。
“做英雄,哪有做风流鬼快活!”
乔岱对吴士干的训斥毫不在意,他被师门追击,在硖州隐藏十年,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名声这种东西他本来就没有,又何必在乎。
吴士干知道乔岱已全无良知,不可能被感化,再拖下去,迟贞必然小命不保。
他使出毕生之力,朝江边遁去,只要进了水,乔岱这个旱鸭子就没办法了。
二人武艺在伯仲之间,吴士干就算身后多一个人,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发挥,何况迟贞还轻飘得可怕!
巨树参天,阳光从树叶间漏下来,洒在地上,斑驳陆离。
想甩开乔岱,只能到烈日底下。
吴士干故意往树木稀疏的地方跑,很快就出了密林,上了大路。
一到路上,热浪袭来,乔岱被冲得一个趔趄,他抬起右手挡在眼前,以躲开日光的直射。
先前势均力敌的二人渐渐拉开距离,吴士干脚力不减,很快来到江边,雇了一艘小船,往江心驶去。
回望岸边,远远看到乔岱躲在一堵大石底下,呼哧带喘,表情痛苦。
吴士干知道,经此一役,乔岱至少有十天缓不过来,不用担心行踪暴露。
乘着小舟,一路往西,往上游进发,沿途风光无限,猿猴啼鸣,吴士干无心欣赏,把目光都放在迟贞身上。
下了船,走过一截羊肠山道,不远处有一株两人合抱的枫树,横生的粗枝伸到路上,上面躺着一名大汉,枕着双臂,正在打盹。
此处睡觉,不是愣头青,就是艺高人胆大。
吴士干知道大汉不是善茬,但方圆数里不见人烟,他不知道该从何处去打探钱一刀,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去问。
“敢问壮士,可认识一个叫钱一刀的人?”
大汉闻言睁开眼睛,枕着双臂的动作却没有变。
“刀爷是归州地界有名的路匪,你打听他,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放在平时,吴士干早打得这个狂妄的小子满地找牙,但今天有求于人,他只能低三下四。
而且听大汉的意思,他和钱一刀应该是熟人,说不定还是一伙的。
吴士干曾听别人讲过,迟贞在归州时,就常和路匪混在一块儿。
于是回道:“壮士说笑了,我是受人所托,送一个姑娘给他。”
“还有这种好事,”大汉坐起身,从树上跳下来,“什么样的姑娘?”
他说着往前走几步,目光停在吴士干的背上。
上面有一个女子,全无生气,双手自然垂落,头歪在一边,露出半边容颜,灰白得可怕!
女子身着红衣,显现出一种病态的妖冶。
“迟贞!”
看清楚女子是谁,大汉疾冲上前,扶住她的身体,帮吴士干把她放下来。
“这位壮士,这钱一刀……”
吴士干疑惑,大汉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热情?
“我就是钱一刀!”大汉不再隐瞒,自承身份。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吴士干正愁找不到正主,正主就送上门来。
他把迟贞交给钱一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拣紧要的讲清楚。
钱一刀听完焦急万分,一个胡哨,把守在各处的弟兄们叫出来。
众山匪跟迟贞都是多年的交情,平时得到她不少关照,如今见到她这副模样,个个悲戚。
临走之前,迟贞突然伸手拽着吴士干的衣角,似乎有话要说。
钱一刀赶紧把她放下,吴士干附上耳朵,用心听她讲话。
“对……不起,我不能……拜你做……师父……”
气都要断了,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吴士干气急败坏,不耐烦地直起身。
“知道啦,知道啦,等你活下来再说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开,走出几十步,又心有不甘,忍不住回头去看。
迟贞一身红衣,混着发黑的血污,被钱一刀背着,走过拐角,消失在路口。
吴士干想跟着一起去,又怕迟贞病好之后生气,更加不想做他徒弟,还不如现在离开,也好去确认乔岱是不是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