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多时辰,小二才回来,身后还跟了一男一女。
小二把他俩带到楼上,进了迟贞房间,反身把门关上。
“小的有负姑娘嘱托……”
小二面有愧色,说话没了先前的底气。
“乡下女子都为生计奔波,精通妆容打扮的实在是难找,小二斗胆……去前面翠红楼……找了小蝶姑娘,姑娘若是不愿意,我这就让她回去。”
小二不敢抬头,心中忐忑不安,等待迟贞的回音。
他带来的小蝶姑娘却没闲着,眼神妖妖娆娆的,带着审视,上下打量迟贞。
眼前的红衣少女身形窈窕,腰若杨柳。
只是一身病气,让人不想亲近,一双无神的双眼,好像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如此美人,若在身体康健的情况下,单是笑一笑,就能让一众男子豪掷千金。
硖州城内,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物,小蝶姑娘越看越嫉妒。
迟贞苦笑,自己都要死了,哪还有资格对别人的身份挑三拣四。
人都是会死的,烟花女子与普通人、与她迟贞又有什么区别?
不都是浩瀚宇宙中的蜉蝣?何必分什么高低贵贱。
“能做好我交代的事就行。”
小二松了一口气,又支吾道:“小的还自作主张,给姑娘请了个……大夫……”
他边说边抬眼看迟贞,见对方没有生气的意思,赶紧闪在一旁,给身后的大夫腾地方。
迟贞从善如流地伸出手,“请先生诊脉。”
小二请来的是济世堂的坐堂大夫,姓陈,医声颇佳,就是脾气不太好。
陈大夫一只手搭在迟贞的脉上,静下心来诊脉。
他越诊越心惊,到了最后眉头紧锁。
探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才犹豫着换另一只手。
“恕老朽直言,姑娘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体内又有残毒,只怕……时日无多。”
陈大夫看病几十年,头一次遇到这么复杂的病情,他直言直语惯了,不习惯掺杂些没用的同情心。
迟贞轻笑,收回手臂,“人生在世,各有天命,不如就听天由命吧!”
“这……”小二不明白,早上还好好的人,怎么就这样了。
“陈大夫你再看看,别不是诊错了脉?”
陈大夫能在济世堂当坐堂大夫,自然是有真才实学的,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质疑,怒道:“你不信,就等着瞧吧!”
“先生勿怪。”迟贞不想看到两个无辜的人,因为自己的事而争吵。
“您没有诊错,我的病情我自己清楚,小二哥是因为关心我,还请……”
陈大夫摆手,示意无碍。
这世上,多的是得了重病又不愿相信的人,做大夫的人早已司空见惯。
小二问道:“既然如此,有没有补救之法?你们济世堂应该有不少人参、灵芝,拿来用总行吧?”
难怪古话说“隔行如隔山”,陈大夫被他的话气到七窍生烟。
“你这样是要害死她,她现在虚不受补,照你这种吃法,也不用治了,现在就准备棺材去吧!”
没有治好病人,又吃了一肚子气,陈大夫拒收诊金,拂袖而去。
小二好心办了坏事,愧疚不已。
迟贞笑道:“不用在意,我早跟你说过不用找大夫了,我自己就是大夫。”
她遣走了小二,只留下小蝶姑娘一个人在房间里。
小蝶问道:“姑娘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妆容?”
话音刚落,一枚金针摆在她的面前,接着是迟贞毫无中气的声音。
“这个给你,先帮我画十天妆容,十天过后再听我安排,这件事你不可告诉任何人,否则……”
十天就能赚一块金子,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好事,小蝶感觉自己要发财了。
一声锐响惊扰了她的美梦,迟贞掷出金针,将窗边的铁质烛台截作两段,“哐当”掉在地上。
“不敢不敢,我发誓,绝不吐露一个字!”
这是要杀鸡儆猴呀!小蝶跪伏在地,信誓旦旦。
只是在她低下的脸上,诚意少得可怜:能赚这么多金子,不就十天吗?小菜一碟,就不知道十天之后你还有没有命在?还能从阴曹地府过来找我吗?
方才大夫的话,小蝶在一边听得一清二楚,因此有恃无恐。
刚才奋力一掷,迟贞的喉头又有些腥甜,她知道,她没有吓到小蝶。
一个常年混迹于风尘场所,见惯了三教九流的人,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吓到的。
她不想跟小蝶多言,把要求一讲,就开始闭目养神。
只要不作死,她保证会让小蝶毫发无损地离开。
高傲什么!
小蝶在心中腹诽,手上却不闲着,开始做事。
迟贞任由她发挥,不发表任何意见,只觉得今天的时间格外难熬。
“好了。”小蝶把镜子摆到迟贞的面前。
还真会为难自己,迟贞苦笑,“小蝶姑娘觉得怎么样?”
对于混迹于翠红楼的小蝶来说,化妆是她的拿手好戏,母夜叉都能化成王昭君,遮遮病容这样的雕虫小技,若不是看在金子的面子上,她都懒得过来。
“自然是好的。”小蝶笑着答道,“可媲美咱们楼里的柳枝姑娘了!”
柳枝在翠红楼里负责洒扫,以前也还算好看,后来年纪大了,又被恩客打破了相,妈妈不赶她走,已经算格外开恩了。
“那就好。”
迟贞不知道,柳枝姑娘是翠红楼里用来讽刺别人时的形容词,有时候还要充作出气筒,挨几下拳脚。
迟贞与小蝶约定好,让她第二天天不亮就来,随后如约放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