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迟贞的关系,比崔恪和迟贞的关系要好得多。
“这位大小姐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你们看!”
崔命朝向千兰的方向一指,“你看她,眼睛都快长到刘公子身上去了,恐怕她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嫁给刘公子,当牛做马也无怨言呐!”
崔命说话阴阳怪气的,迟贞知道,刚才向千兰对自己无礼,他心里憋着气呢。
迟贞心中微暖。
不擅长耍嘴皮子的崔恪吃了亏,只能在心里表达对迟贞的关心,顺带流露一点在眼神上。
无奈迟贞看不到。
明明是同时结识的,怎么他和迟贞之间总是隔着一堵无形的墙。
崔命觉得自己的左脖子发凉,他知道是公子又在看他。
向从阳领着众弟子到各桌去敬酒。
江湖上的人喊打喊杀,面子却都给得足足的,阿谀奉承的话像不要钱一样,随口就能蹦出一大串。
迟贞听着浑身都是鸡皮疙瘩,她本来也不想听,可就是往耳朵里面钻。
有时候听力好也是一种苦恼。
敬了七八桌,终于到了迟贞这一席,几个都站了起来。
向从阳端起酒杯,“早听闻‘红衣迟三娘’的威名,虽相隔不远却一直无缘得见,今日能赏光到百里阁,真是令弊派上下蓬荜生辉啊!”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向从阳一番话说得面不红心不跳的,要说他作为前辈,对迟贞大可不必如此措辞。
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使昨晚知道了向从阳的为人,迟贞还是端起酒杯。
“向前辈言重,晚辈初出江湖,行事难免莽撞,蒙众位前辈不弃,才混得一点小小名头,怎敢在前辈面前托大。”
说罢,二人饮过杯中酒。
向从阳一抬手,有弟子上来为迟贞续杯,田嵘也与她喝了一杯。
刘瞻向前一步,举杯道:“迟姑娘年纪轻轻,武功修为却已超过侪辈,实令我等男儿汗颜,若有机会,还请迟姑娘不吝赐教,也使我等有所增益。”
迟贞口称不敢,仰头饮尽。
众人伸出大拇指,对迟贞的酒量大加赞赏。
轮到向千兰敬酒,她没什么漂亮话说,拿起酒杯对着迟贞的杯子一撞,酒洒到了迟贞衣服上,她也浑装没看见,然后一仰头就喝干了,扔下酒杯走到旁边,刚好跟崔命站了个面对面。
迟贞搞不懂她怎么那么多气,好笑地喝了酒。
百里阁其他弟子也都上来敬酒,迟贞来者不拒,酒到杯干。
几十个人,一杯接一杯,崔恪两人在边上看着,知道百里阁的人是故意灌迟贞。
至于原因,恐怕是为了让迟贞出丑,好给向千兰出气。
崔命斜眼瞅着向千兰,身上像长了毛刺一样,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他和向千兰本来相对站着,这时候看见向千兰一张眼距过宽、又欠揍的脸,顿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一口恶气仿佛就要喷到了向千兰的脸上。
向千兰发出“哼”的一声,不想和这个粗俗无礼的大汉有任何瓜葛。
“向前辈。”
崔恪保持着一贯的谦逊礼貌,想替迟贞解围。
向从阳点了点头,状似无意地看了崔恪一眼:就是这小子吗?温图想拿他做什么呢?
今天不只是要除了迟贞,还有崔恪也要解决,这是温图昨晚拜托他的事。
向从阳说了句“诸位慢用”,就拽着怄气的女儿和众弟子浩浩荡荡地去了其他桌。
崔命抚掌大笑,“没想到你一个姑娘家,酒量真不错!咱们不理那些鸟人,自己喝个痛快!”
迟贞报之一笑,她尝不到酒的味道,许是这副胃肠太怪,酒水下到肚子,也如饮水一般。
“好,咱们不醉不归!”
三人推杯换盏,你来我往,一坛子见了底。
迟贞左右看了一眼,问道:“陈四今天怎么回来,这么热闹,不来可惜了。”
崔恪回道:“他说他一个下人,也不是江湖人士,桌上没他的位置,就不凑热闹了,在房间里头睡觉呢。”
“什么下人不下人的,要说我也是下人呢!还不是和公子坐在一张桌子上喝酒吃饭!”
崔命最不喜欢的就是等级区分。
迟贞一笑,嗔道:“你当谁都和你一样,不分上下尊卑吗?他是自小养在崔家的奴仆,你却是江湖上浪荡惯了的,没受过什么约束,哪里能相提并论呢?”
“你还说我!”崔命反驳道,“你又把上下尊卑分清了吗?单凭你现在跟我一块儿灌酒,就不是女子该有的做派!”
二人总是如此斗嘴,并不是真的生气,崔恪一路上都听惯了。
其实他也想这么跟迟贞讲话来着。
想他在汴梁之时,出身豪门,丰神俊朗,加上能言会道,惹得一堆姑娘倾心相付。
不料遇见了迟贞,一切就变了。
自打第一次见面念诗被迟贞打断后,他现在说话都喜欢字斟句酌,害怕某一句话惹了迟贞不快。
迟贞总是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场,让他手足无措,倍感压力。
崔恪拿个小酒杯,与崔命和迟贞的大酒坛子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每次两人一大碗,他和一小杯。
好在迟贞和崔命都不计较,三人也算意气相投。
又喝了几坛,天色黑了下来,很多人都离席回房了,迟贞也有些不胜酒力,准备回去休息。
往常她是千杯不醉的,今天竟感到晕晕乎乎的。
崔命糙汉子一个,自己跌跌撞撞地往回走。
只留下崔恪一人,架着迟贞,小心翼翼地往回走。
他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一颗心扑通扑通,快跳到了嗓子眼儿。
送到房门口,迟贞挥了挥手,示意他回去,随后关上门,上床躺着想事情。
今日在酒桌上,迟贞一直留意昨晚那个“温兄”的声音,直到散席也没出现,想来是没参加接风宴。
想来想去,最后困极,迷迷糊糊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