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绥回头,韩氏朝他笑得温柔。
他亦投以一笑,不再言语,转身出了房门。
母子俩关系本就不算融洽,今日能坐在一起好好说会子话,已经算是莫大的突破,韩氏如此表达,倒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他真的变了很多吗?
好像也是,至少那股桀骜不驯的脾气和不善言谈的性子都褪去了许多。
如今的宴绥,不再只是皇宫深院的领班侍卫内大臣,东宫的座上宾,宴国公府的嫡长孙。
他有着自己的追求和使命,他的眼里有热情,胸中有责任,他要手执佩剑为珍视之人抵御一切侵害。
宴绥像是被人打碎了又重新揉捏成型,浑身酥软得已经变得没有了往日的“筋骨”,只能臣服于殿中那位至上的神女。
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他还得多花些心思讨人欢喜才行。
但是宴绥一介愣头少年,自小便是在诗文和刀剑中长大,进了宫又时常与校苑的同僚为伍,唯一接触到的女子只有嘉回,可那也只是个只可远观而不能近身触碰的存在,要想真正投其所好抓准对方的萌点,简直比那蜀道登山还要难。
宴绥晃荡在朱雀大街的各个商铺中,打探了一番眼下正有哪些物件最受长安百姓的追捧,便紧跟在那些贵妇小姐们的身后,等着人家前脚刚走,他好后脚上前,与掌柜的要一份模样相似的同款。
哪知来来回回逛了三两圈,对比了数十家铺子,一直到他额间都浸出了汗,也仍不见这群闺阁女子停下脚步来,平日里说是走两步都会喘的少女们,遇上个难得出门逛街的日子,便是如打了鸡血一般顾不上喊累了。
宴绥无法,只得暗戳戳随在人家背后,在一家花鸟集市跟前停了下来。
因为午时已过,街道上并没有多少行人,来往于集市里头的客人更加的稀少。
好些临街的摊子老板干脆直接收拾东西回家歇息,只留下个别几个店铺还在开门营业。
宴绥择了个门头气派的铺子打算进去看看,却无意之间瞥见旁边的店里出来一抹熟悉的身影。
对方显然也发现了他。
快速迈步走到他面前,笑着寒暄道。
“宴大人,今日怎么也有空出宫了。”他没见着宴绥身边没带人,又问:“是替官家办差,还是得了闲出门逛逛?”
见宴绥未回话,他急切道:“莫不是公主有什么吩咐?”
宴绥本不想与他多话,只是听见他唤着公主二字才勉强开了口,淡淡道:“今日告了假,所以得了空出来随意逛逛,怎么,魏大人也很闲?”
魏卿则笑着摇摇头,他当然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出门逛街,只是为了宫里的元嘉回,不得不做些样子罢了,“公务繁忙本是无暇分身,但是一想公主,便是无论如何都能挤出点时间,我这不是专门寻了些民间小玩意儿来,好哄得殿下欢心。”
宴绥这才注意到魏卿则手里拿着的花篮,皱着眉头问道:“都已经到了八月份的季节了,哪里来的新鲜玫瑰。”
“宴大人既然都说了,八月玫瑰花期已过……”
“假的?”
“不假。”魏卿则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花篮,徐徐解释道:“此乃永生花,以鲜花经过褪色、烘干、染色等工艺制作而成,无论是形状还是色泽,都与真花无异。”
他侧身让出一条道,朝着身后的店铺努了努下巴,说:“长安城里的小姐们一贯喜爱这种仿真样式的永生花,不仅可以自己收藏,还能用作近友之间的礼物馈赠,要是遇上个手艺极佳的师傅,她们便是掷上千金也不为过。”
宴绥顺着魏卿则的目光看过去,红头匾额大门的商铺,进进出出皆是衣着华丽的妙龄少女,连带着身后婢女左提右挎,几乎都是满载而归。
世间女子所求本就不多,除开胭脂水粉,珠钗裙裳,还有琴棋书画,相逢知己,她们平生多为美好事物而心动。
宴绥心想,嘉回应与她们一般无二。
“我怎么瞧着魏大人手中这份比之其他人的都要精致得多。”他试探性地问道:“不知是在何处买的?”
魏卿则面上得意之色尽显,而后施施然说:“我托掌柜从洛阳捎带回来的,便是整个长安城都翻不出第二份来。”
“宴大人也有兴趣?”魏卿则道:“可是要赠予心上之人。”他的语气带着些调侃,毕竟还从未听说过宴绥有什么亲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