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琅抿嘴一笑:“那就要看,皇上有多宠爱您了。”
昭阳公主斗嘴斗不过她,甩袖就走,一行宫人浩浩荡荡穿过临水小筑,却见得不远处谢钰身后跟着两名护卫走进湖畔的另一座庭院。
她脚步一顿,四肢僵硬,唤来王府的丫鬟,指尖颤巍巍点向院门前的匾额。
“这里是谁住的院子?”
丫鬟不明所以,垂首回答:“启禀昭阳殿下,这儿是咱家郡王爷的居所。”
昭阳公主的视线再掠过结了冰壳子的湖面,李明琅的临水小筑与此地不过一道拱桥的距离,院子高处的风雨亭檐角飞扬,仿佛在对她耀武扬威。
喉头腥甜,昭阳公主捂住襟口,险些厥过去。
*
正月底,谢钰再没有理由拖延下去,赶在惊蛰之前领数千将士护送李明琅回云湘城。
这般阵势,哪怕是大行朝的公主出行也不能得见。
天行帝之所以答应,无非是采纳了谢钰的建言,以恭送云湘县君归乡为名,让剿灭滇西王的先头部队暗度陈仓。
一路上,谢钰人虽在队伍里,但没有来找过李明琅一次,只遣碧游日日来询问,可有什么需要。
李明琅见他想得开,尽管心里发闷,可也不好表露。
是她将谢钰推得远远的,再去嘘寒问暖或是质问,岂不是成了玩欲拒还迎手段的人?
二人皆憋着一口气,不去寻对方,竟然一路相安无事,惊蛰过后,转眼间就抵达云湘城外。
听闻李家大小姐去一趟临州,转身就成为正五品的云湘县君,按品级已超然于七品的汪县令,云湘城内外、云生镖局上下都难以置信,有喜有悲。
喜的是云生镖局的人,有云湘县君李明琅坐镇,又有朝廷背书,镖局的路子是越走越宽了。
与云生镖局有生意往里的福满楼王掌柜、做木料行当的方家,都与有荣焉,琢磨着要跟李明琅再打好关系,一块广开财路。
汪县令和汪夫人则悔恨不已,他们设计让颜家小姐跟人私奔,也不知被李明琅发现没有,若是为人所知,岂不是狠狠得罪了云湘县君?
早知道李家娘子有这般运道,他们说什么也不会因为一箱子贪来的礼金,就跟人翻脸才是。
一帮人各怀心思候在云湘城外。
去过临州、昆城,又见过京城的世面,李明琅撩起毛毡窗帘,乍一看云湘城的城墙,居然觉得像一排小土堆,矮墩墩的,连寻常山匪攻城都防不住。
马车停下,碧游揭开车帘,李明琅拍一拍起皱的裙摆,系好狐狸皮斗篷,躬身走出马车。
左近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白皙如玉的手,李明琅顿住,余光瞥一眼谢钰,还是搭上他的胳膊,步子轻盈地跳下车驾。
“臣等恭迎云湘县君——”
“草民恭迎云湘县君!”
“当家,看这儿!我们想死您了!哎哟……燕小五你做什么打我?”
李明琅看向周遭熟悉的面孔,有县衙的人,有镖局的张镖头、林师爷、吕镖师还有燕小五……王掌柜吃得更胖了一圈,扶着肚子喘气,脸笑得跟花开一样。
一时间恍若隔世,她的双脚曾踩在云端,如今竟安然落地。
她抬眼看向谢钰:“要跟我进城去歇歇脚么?”
谢钰面无表情,闻言勉强挤出微笑:“多谢县君体恤,行军繁忙,就不叨扰了。”
还在生气。
李明琅移开目光,笑意盈盈地走上去,眼风扫过冷汗涔涔的汪县令,再被云生镖局的人团团围住。
“当家,您一去临州就去了这么久,听说那里山匪横行,可把老夫急得寝食难安。”林师爷道。
张镖头笑道:“咱们大小姐有胆魄有运道,守卫临州,巾帼不让须眉,大哥大嫂在泉下可以放心了。”
“当家一路辛苦了,属下叫小厮们给您搬行礼,快回府上歇息吧。”
燕小五在李明琅去临州前就送方家的木料出城避祸,算起来有许久没见,这个年岁的少年跟施了肥的竹子似的,一日窜一次个子。
这回重逢,燕小五已然比李明琅高出一截,抱拳行礼的架势也愈发有模有样,过段时日就是能拿得出手的镖师了。
李明琅满意地点点头,衣摆却被人一左一右拉住,是翠翠和绿豆。
翠翠泪眼婆娑:“小姐,您下回出门一定得带上我,这一去几个月没音信,直到京城的封诰圣旨传到城里,咱们才知晓您平安无事……奴婢担心得要命呢!”
绿豆拭去眼角的湿意:“吕镖师当初就不该带小的回来,不然您身边还能多一个伺候的人……”
“行了行了。”李明琅揉一揉额角,“都哭天抢地的做甚?我人还好好的,能吃能睡,历一次险也没蹭破一块油皮,反而赚了朝廷赏的封诰。往后多的是一起享福的好日子。都回去吧,散了啊。”
出城迎接的人马这才夹着李明琅的马车往城中去。
回到十里枣巷,再度走进李家的三进小院,李明琅终于长舒一口气。
护送她进城的吕镖师适才觉出不对劲,眉头一皱,问道:“当家的,谢姑爷,啊,不对,清河郡王方才不是跟着你么?怎么没跟咱们进城?”
李明琅撇嘴:“他有别的事要做。还有,以后别叫他姑爷了,无凭无据的,让旁人听去像什么样?”
追在她身后的翠翠听得一个头两个大,环着李明琅的胳膊一叠声追问:“什么郡王?清河郡王跟咱家小姐有什么关系?”
李明琅听得头疼,遂把翠翠的脑袋往旁边一推:“得得得,快别说了。再提他,你就喊别人叫小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