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裹着蓝色发巾的店老板告诉李明琅:“姑娘,跟你手下的人讲,那西边的雷家寨啊,去不得!”
他神色凝重,还有几分惊惶,李明琅起了兴趣,就问道:“我看县城里的苗人都像老板你一样好客,都是良善人,那雷家寨的人有什么不同么?”
旅店老板浑身一哆嗦,压低嗓音道:“他们那边寨子里的人,会用蛊。你们车队里这么多壮实男子,要是被雷家寨的苗女瞧见,会下蛊把你们留下。”
宝盂县十里八乡的苗人、汉人都知道,雷家寨的苗女最会用蛊。
她们手中的蛊虫不但能诅咒仇人,还能操控人心,蛊惑过路的商贾、旅人让他们交出手上的钱财,要是没钱的,就留下来给雷家寨做奴工。
等奴隶们精疲力竭了,再以他们的身体为养料孕育新的蛊虫,直至榨干最后一滴精血。
颜家的下人听得脸色苍白,云生的镖师们却哈哈大笑。
“我就缺个媳妇呢,要是给我下蛊,我求之不得啊!”
“呸!美得你,还想在这娶媳妇!回去告诉你家相好的,看她怎么抽你。”
店老板见他们不以为意,长叹一声,黑着脸回到屋后。
李明琅和谢钰对视一眼,问他:“蛊虫一事,你怎么看?”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谢钰搁下帷帽,将湿漉漉的碎发捋到耳后。
李明琅撇撇嘴,哼了声:“我却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把戏。”
“当家的,滇西地界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小心为上。”
李明琅只得点头:“说的也是。你去跟他们吩咐一句,这两天在宝盂县休息,一步也不许踏出旅店,都好好的给我待着。若是真被人蛊住,只能把人扔这儿,做苗家上门女婿了。”
上门女婿谢钰笑了笑,转身去吩咐镖师们。
颜家人自然不敢乱跑,都缩在院子里不出门。怕的就是云生的镖师头一回来苗人的寨子里做客,仗着身负武功,不把这儿的奇风异俗当回事。
*
月色凄清,笼罩在宝盂县的雾气终于散去。
李明琅坐在床边,听到笃笃两声敲门声,就迅速挽好发髻,兴冲冲地打开门。
门外正是谢钰,换了身干净的白衣,俊美的面容在月光下朦胧生光。
李明琅看惯了谢钰的长相,陡然见到仍是呼吸一顿:“走吧。这家旅店后边有一片菜地,白日里瞧着都收完了,正好舒展得开。”
谢钰瞧她一阵风似的走到院门口,插销老旧,一拨弄就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看门的狗立时惊醒,跟着狂叫。
“嘘,安静,安静……”李明琅给大黄狗扔了半只白天没吃完的米糕。
“抄近道吧。”谢钰说。
话音未落,李明琅便倒抽一口冷气,被谢钰揽住纤腰,飞身跃上屋顶,踩着茅草和竹片平铺而成的屋顶,往旅店后门的菜地飞去。
靴底踩在濡湿的泥地上,李明琅捂着心口道:“小谢,下回你要使轻功带我前,先说上一声。别我还没飞起来,人先被你送走了。”
谢钰置若罔闻,握着剑鞘在田埂上的草堆里翻找,半晌,终于找到一根细如柳枝的木条。
李明琅睨他一眼:“小气鬼,你的剑怎么不借我用用?”
谢钰轻笑:“当家的重拾剑法,先从轻巧的剑练起吧。用在下的冰轮剑也不是不行,只是怕您第二天胳膊都抬不起来。”
“看不起人是吧?”李明琅重重哼了一声,一把躲过细木条。
“剑法不过挑、拨、刺、劈几式,当家的既然学过,不如先来一手,也好让在下看看当家的深浅。”
李明琅捏着木条,手脚僵硬。她抿一抿嘴唇,嗖地挥开木条,做出劈砍的动作。
腰肢柔软,飞也似的侧身,木条随之向上一挑。殷红的衣摆翻飞,像极了夜里的一抹焰火。
李明琅一边要想早已望到爪哇国的步法,一边要厚着脸皮在谢钰面前舞剑,紧张到指尖发麻,鼻翼生津。
田埂上碎石凌乱、泥土湿漉,李明琅的靴底像是被浆糊黏住,一个分神间,人就面朝下扑去,眼看着就要当着谢钰的面摔一个狗啃泥。
李明琅尴尬地嘶了一声,闭上眼睛。
下一瞬,她的腰侧一热,一股坚定而温柔的力道将她裹住,揽入一个散发幽幽檀香的怀抱中。
李明琅的鼻尖撞上谢钰的锁骨,痛得倒抽一声凉气,纤细的指尖搭上他的胸膛。
那人身子一僵,摸了摸她被寒意浸透的头发,才把人放开。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唯有深秋的蚂蚱在田埂间嘶鸣。
李明琅的心跳得极快,她不得不压一压领口,才让心脏免于跳出喉头的厄运。
她讪讪地看一眼谢钰,那人仍抱着冰轮剑,形容清俊,目若寒星,光洁的下颌微收,白色劲装勾勒着精瘦而有力的腰身,手臂的肌肉若隐若现。
他的眸中含着清浅的笑意,仿佛无论她说出什么惊骇世俗的话,做出何种骄横刁蛮的举动,那人都能予以无尽的包容。
于是,她大着胆子走上前,一把握住谢钰的手腕,闭上双眼,踮起脚尖,向那人腮边凑去。
美色当前,她也把持不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