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烧得滚烫,冬日里的火炭也莫过于此。李明琅拍了拍脸颊,从谢钰怀中挣扎着跳下,踉踉跄跄地落地。
适才谢钰直接拦腰抱着她,脚踏鳞次栉比的屋檐,从南城大街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云福巷。
“轻浮。”李明琅啐他一口,没好气地拍打起皱的裙摆。
谢钰倚在镖局门边,偏头望向内院,玉兔东升,金乌西坠,云湘城里炊烟袅袅。
“当家的,后院里可有小厨房?”
李明琅抬起眼皮,睨他一眼:“怎么,你饿了?我叫阿都送饭菜来,好好犒劳你,谢少侠。”最后几个字,她说得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鬓角碎发微动,谢钰的眉梢眼角都含着笑意:“当家不是要穿鱼聘狸奴么?在下等着呢。”
他又补充道:“要你亲手做的。”
李明琅闻言挑一挑柳眉,一声哂笑:“我们是假定亲,又不是真夫妻,凭什么要为你洗手作羹汤?再说了,我做的饭菜你敢吃么?”
谢钰心头梗着一股气,“唔”了一声,站直了堵住李明琅的去路。
李明琅心下疑惑。这人真是奇怪,平素一副贵公子做派,温和守礼、无欲无求,今日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任性得很。
但她到底欠了谢钰一次人情,想吃鱼就吃鱼吧。
翠翠从福满楼后厨要来新鲜的河鱼,满心欢喜地站在镖局的小厨房里,看着挽起衣袖,系着围裙的李明琅。
“小姐,谢少侠以后就是咱们府上的姑爷啦?”
翠翠年纪小,李明琅无意将她卷入镖局和汪县令的矛盾中,只得敷衍地点点头。
可是,看在翠翠眼里,便是她家小姐刚定亲就为姑爷做鱼吃,眼下是害羞了。
她捧着脸坐在灶台边,呵呵傻乐:“我就知道,谢少侠那么英俊潇洒,武功高强,小姐你能喜欢上他,真是再好不过。老爷要是泉下有知,晓得镖局多了这么个助力,该有多开心?不行,我得去上一炷香……小姐你慢慢来!”
翠翠一溜烟走了,徒留下李明琅与一条江团四目相对。
她举起菜刀,鱼眼睛冒出鄙夷的光。
当!李明琅手起刀落,刀刃卡在敦实的案板上。
“……这就是当家做的鱼?”谢钰举起筷子,看向黑黢黢的一团碳,有些无从下嘴,“嗯……真是别出心裁。”
两只饭碗顿在院中的石桌上。
李明琅轻哼:“爱吃不吃。”
谢钰蹙着眉头尝了一口,恍惚间悟到了天地之玄黄,宇宙之终极。他脸色未变,默默咽下一碗白饭。
他们二人吃饭的地就在镖局后厨门边的石桌。时值饭点,出城送货的小厮们也都回来了,刚听说谢钰入赘云生镖局一事,还来不及惊讶,就瞧见李明琅和谢钰在一块用饭。
“小姐,姑爷。”小厮们呐呐点头行礼,贴着墙根回了后院。
李家大小姐与新上任的姑爷感情甚笃的消息不胫而走。除了林师爷和张镖头知晓内情,云湘城人无不艳羡这一对神仙眷侣。
就连城中茶馆的说书人都顺应时势,讲起了美人配英雄的话本子。
等那些缠绵悱恻的话本传到李明琅手上,她扯一扯嘴角,好似吃了一枚酸杏,牙都酸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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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林师爷提议趁热打铁,择一个良辰吉日定亲,好彻底堵住汪县令的嘴。
“当家的既然要做戏,那就做全套。”
李明琅想想也是,问谢钰要了名帖,两人互换八字,定婚日子就选在十天后。
“你是十月初一的生辰?真生辰还是随意编来糊弄人的?”
谢钰淡声道:“在下确实是十月一生人。”
李明琅“唔”了一声,暗道过些日子要给谢钰准备贺礼。他们如今是拴在一根绳上的假夫妻,还是要把关系打点好。
定亲那日,云生镖局前车盖相望,绵延至云福巷尾,笙歌鼎沸,鼓乐喧天,相较于比武招亲那日更加热闹。
云湘城内有头有脸的富家商贾、商行掌柜、镖局镖头都前来道贺,林师爷在门房清点礼金,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山羊须跟着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