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镖头,快开始吧!”
“是啊,我瞧那边几个郎君都等不及了!”
李明琅深吸一口气,抬手将绣球一扔。绣球缀着三尺宽的红绸,哗啦一声,飞流直下,上书八个大字——云生镖局比武招亲!
第一个上场的是西城的一位屠户,姓刘名二狗,生得高壮腰阔,肌肉如块垒般,撑得衣服的缝线绷如弓弦。
“李镖头。”刘二狗爬上台面,拱一拱手。
临时搭建的擂台在他沉重的脚步下抖了抖,震出一圈木屑灰尘。
他虽是屠户,却有一颗玲珑心,知道赢下十场恐怕不是首要任务,而是要给李明琅留下一个好印象。
“我家里有三间肉铺,日入十贯。比不得云生镖局日进斗金,但也小有积蓄,不是什么伸手要钱的小白脸。李镖头嫁给我,定能过上好日子。”
李明琅噗嗤一笑:“现在说大话未免有些太早了。且看你能不能赢下十场再说罢!”
刘二狗的对手是一名衙役,李明琅有些眼熟,似乎是汪大人的亲信。
她冷笑一声,问谢钰怎么看这一场的胜负。
谢钰淡然反问:“当家的,一场的胜负很重要么?”
李明琅坐下来,倚着栏杆磕盐烤果仁。闻言,笑容如春雪初融,偏头看一眼谢钰。
“你怎么瞧着闷闷不乐的?”
谢钰吁一口浊气,回道:“此地人太多了,在下出去转转。”
李明琅不明所以,抬抬下巴让他自便。
秋风萧瑟,谢钰坐在福满楼的屋脊上,锦靴踏着瓦片,绣着暗纹的白衣潇洒垂落。
他面无表情,垂眸看着热闹纷杂的人群,呼喊打气声此起彼伏,人头乌泱泱的,那颗红色绣球鲜艳到刺眼。
他后知后觉,讥讽地想,这就是一场闹剧。
可这一切偏偏没有选择,偏偏是他提出的馊主意,把李明琅,把他自己都架在火上烤。
怀中的冰轮剑,剑身修长,剑鞘朴素至极,几无修饰。
铮的一声,谢钰低头看向拔出的剑身,莹白透亮,光滑如镜,几乎能照映清楚他讥诮的笑容,与平日里端方温润的白衣君子大相径庭。
他看着一个又一个别有用心之人登上擂台,仰头与那个他瞧不见的红衣女子行礼道好,眼中精光四射,仿佛人生的康庄大道就在前方。
谢钰养气的功夫修习了近二十年,这还是头一回按捺不住脾气。
头一个上场的屠户刘二狗早就被人打了下去,而后是汪大人派来的衙役。
还有来一睹芳泽的城中富家公子,口上花花的,被李明琅一记金乌弩射到脚前。台下哄堂大笑,富家公子跳着脚跌跌撞撞摔下擂台。
谢钰手握冰轮剑,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那是一双有力而优雅的手。手背因用力而青筋凸起,好似一道道叶脉。
云生镖局自家的镖师上场时,擂台上下的人都沸腾了。没上场的各家镖师都摩拳擦掌,想到能从一介寻常镖师一跃而成镖局的姑爷,无异于士人平步青云,谁能不动心呢?
谢钰抿起嘴唇,冷冷地看着擂台上的打斗。日光倾泻在他俊美的轮廓上,泛着玉石一般柔润的光晕。
如果说之前的擂台都是小打小闹,那在这群刀尖舔血的镖师上场后,空气中的火药味就上了几个台阶。
李明琅都忍不住开口调停:“注意点啊,点到为止!真把人打成重伤,台下还有一群县衙的人等着呢,现抓现逮,方便得很!”
最终留在场上的是张镖头麾下的一位乙等镖师,与谢钰在云生镖局的地位相当。
镖师姓吕,二十出头的年纪,生得也算是五官端正,正气凛然。他善使一对双刀,已经赢下九场,差最后一场就能成为今日比武招亲的胜者。
若是三日后,再上场他还能守住擂台的话,那么就能在众人祝福下抱得美人归。
谢钰站在屋脊上,长身玉立,清雅高华,一身白衣在风中猎猎。
他入云生镖局不久,跟这姓吕的镖师谈不上熟悉,但看那人一双虎目,就没来由地不顺眼。
吕镖师向四方抱拳,双刀背在身后。方才的九场车轮战,他一滴汗都没流。
此人虽人高马大但风度翩翩,出刀都仅用刀背,只将人踢下擂台,没下死手。在场众人无不为这般英雄豪杰的作风心折。
也有些人不服气:“云生镖局不是还有个谢镖师么?听说他剑法超凡绝伦,堪称武林高手,还跟李镖头有点什么……他为何不来?”
“还能为什么?谢镖师和李当家的传言,一听就是你们瞎扯淡!”
蓦然间,一道素白的身影飘然而至。
白衣凛冽,衣冠胜雪。
满场阙静,针落无声。
铮,长剑出鞘,宛若冰轮。只听那人笑音温和,从容不迫。
“云生镖局乙等镖师谢钰,求娶当家李明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