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没有重生,不知道滇西王会在三年后的大乱中举兵勤王,几乎问鼎天下,不知道叛军来临时,汪县令会带着万贯家财弃城逃跑,那么她或许不会生出如此可怖的联想。
一笔下落不明的汇票,几大箱银钱,现如今落入谁手?
她的爹娘,当真死于山贼劫镖吗?
李明琅趴在榻上,发髻凌乱,碎发毛躁地翘起,宛若她烦乱的心绪。
一切仅仅是她捕风捉影的揣测,她没有证据,即使有了证据,她又能扳倒谁?滇西王么?她连汪县令都搞不定……
李明琅阴着脸,娇柔的脸庞冷若寒霜,竟是艳丽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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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县令的官邸与县衙仅一墙之隔,虽只是为汪少爷纳妾,但汪府门前的巷子依然车水马龙,熙来攘往。
李明琅的马车早早被堵在路口,只得扶着绿豆的胳膊下车,步行前去汪府。
谢钰跟在她身后,见她身姿婀娜,后颈宛若清霜,莹白似玉,穿一身浅杏色的衣裙,清丽秀美,但嘴角挂着冷笑,看上去拒人千里,心中有些奇怪。
他以为是前几日自己在空翠茶庄惹到了李明琅,所以才不愿搭理他,只得温声问一句:“当家的,心情不好?”
李明琅抬头瞥他一眼,轻哼一声:“心烦着呢。谁能有谢少侠心情好啊,还有闲情逸致去喝花酒。”
听出李明琅没有气这一点的意思,只是在跟他打言语机锋。谢钰目光微动,无奈一笑:“改日请当家的一起去,空翠茶庄的茶不错。当家的心烦,可是镖局遇到了麻烦?”
说到这儿,李明琅就没好气:“你一天天的送完城外的货,人就不知道去哪儿了,架子大得很嘛。要是再晚几天问,镖局就该关门歇业啦。”
谢钰还想多问几句,迎面却堵了一群人,脸色惨白,交头接耳的,于是也不好深问。
李明琅认出打头的几个是南城大街上开当铺的掌柜和酒楼的老板,率先上前去打招呼。
“各位掌柜的,怎么站在这儿,不冷么?”
话音未落,李明琅挤到人堆中间,就看到巷子地上躺着一人,衣衫褴褛,脸色发青,竟是没了呼吸,陡然脸色大变。
“当家的,发生……”谢钰跟上了,同样没了声音。
这具尸体横在县太爷官邸门前十步,巷子不宽,一行人既不能绕道,更不敢跨过去,只得全都堵在路中间,撇开脸不去看。
李明琅乍然见到尸体,心脏吓得砰砰直跳,得亏谢钰用冰轮剑的剑身一横,抵住她的脊背,这才没有腿一软摔倒在地,跟那死不瞑目的尸身来一回四目相对。
“快,快去衙门叫人。”李明琅呐呐道。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一阵哗然,他们就在县衙不远处,居然没有一个人想起叫衙役来,还不如一个小姑娘来得镇定。
不一会儿,衙役和县太爷府上的衙役就接到消息,带着担架抬走尸身。
那人身上上盖着白布,青灰色的手滑落出来,胳膊泛着青紫,血管肿大凸起,尸斑点点仿佛霉斑。
李明琅目送那具尸身远去,抚一抚胸口,这才将惊恐的感觉压下去。
上辈子她也见过不少死人,这辈子是过得太歌舞升平、顺风顺水,才被一时间吓得魂不守舍。
冷静下来后,李明琅不禁疑惑,问谢钰:“那尸体也不像是刚死的,怎么会出现在汪府门前?今日是汪少爷的喜宴,谁敢找汪县令的晦气?”
谢钰也觉得奇怪,按照杨岘的调查,这位汪玉涵大人与滇西王麾下幕僚吕飞白有所勾连,收受贿赂,应该就是滇西王一线的人,地位暂且稳固。城中的富商、大家族也都仰汪县令鼻息,无一人敢做出如此挑衅之事。
他垂眸看一眼李明琅,肤若凝脂,眼澄似水,心道,这李大小姐应该不至于做出如此骇人听闻的事吧?那又会是谁呢?
汪府张灯结彩,一贯喜乐,宾客们高声道着吉祥话,送上厚重的礼物,汪家的小厮、丫鬟们也都脸上带笑,仿佛什么倒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李明琅领着谢钰坐到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松一松杏白斗篷紧绷的领口,抹一抹额上的香汗,凑到谢钰耳边,话音颇有娇媚之声。
“哎呀,我这心啊,被吓得咚咚直跳,现在都停不下来呢。”李明琅目露喜色,因兴奋而双颊晕红,倍增明艳,“一会儿可有好戏看啦。”
谢钰忽然有些不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