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苏晖忍俊不禁,“不过一匹马而已,酒酒想要,送你又何妨?”
热酒撇了撇嘴,丝毫不与他客气:“那成,那它以后可就是我的了,多谢苏公子啊。”
“不谢。”苏晖站着,抬头看她。
树林阴翳,午后的阳光从树叶间透下来,细碎的金色落在小姑娘的肩头发尾,她的脸上还有些脏污,眉眼间的笑容不掩疲惫,鬓角还沾了些薄汗。
可她依然昂头挺胸,一如当年,君山初见时的模样。
苏晖将自己从恍惚中扯回来,指了指星野道:“那他怎么办,难道要我背回去?”
“不管他。”热酒掉转马头,“他故意引我来郊外,此事蹊跷,我……”
热酒说着突然停了下来,苏晖亦是收了笑,习武之人耳力俱佳,西南边不远处,有人来了。
那脚步声杂乱无章,却不显得嘈杂,大概有四五个人左右。有人本不稀奇,只是那脚步声中,隐约还混杂着有女孩“呜呜”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在无力地挣扎。
热酒轻巧地翻身下马,落到柔软的草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与苏晖对视了一下,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循着那声音轻手轻脚的摸了过去。
没多久,便见到有几个体型壮实的大汉走过来,其中一个人的肩上还扛了个麻袋,袋子上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那袋子里明显是装了一个人,看起来身形娇小,那“呜呜”的声音就是从袋子里传出来的,听起来还是个小姑娘。
袋子里的人拼命挣扎,那大汉被她弄得烦了,抬手便往那袋子上狠狠一拍,恶狠狠地说:“死丫头,给老子安静点,再敢动老子现在就办了你!”
另外几个人听他这么说,都嘿嘿笑了起来,其中一人开口道:“三弟,这么小的你也下得去手啊?哈哈哈。”
“啧。”那扛着人的汉子猥琐地瞥了一眼那袋子,“咱哥几个啥时候玩过这么小的,你们难道就没什么想法?”
“哈哈哈哈哈,刺激,刺激!”其余几人听了这话,都乐得随声附和,还有人伸手在那袋子上又轻拍了几下。
袋子里的人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只缩着身子瑟瑟发抖,呜咽声亦小了许多。
“禽兽。”热酒低骂了声,当即便想冲上去,苏晖眼疾手快,将她拦住。
“那姑娘现在就在他们手里,你若现在上去,太不保险。”苏晖低声劝道,“这帮人应该是青州城外山上的山贼,不如偷偷跟着他们,他们休息的时候总会把那姑娘放下,到时候再救人。”
热酒听了他的头一句,便意识到自己确实是有些冲动了,她点点头,却又听那一个领头的人说:
“你们可小心着点,这可是冷家大小姐,精贵着呢,弟兄们可还打算靠着她敲冷州羽一大笔,当心别给人弄死了。”
“切,哪儿那么容易死……”扛着麻袋的汉子撇了撇嘴,“到时候给个活的给他不就行了,咱拿钱跑路,那孙子还能抓得到我们?”
苏晖听这话头不对,神色一变,转过头,却发现热酒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出去老远,苏晖目光一沉,连忙追了上去。
可热酒看起来只是在走着,速度却奇快,苏晖提气快跑了几步,一把抓住的手腕,可刚抓住,却又立马被热酒甩了开去,他皱了眉,又抓了她的手腕,这次他用了七分的力道,热酒一时间竟挣脱不开,只能停了下来。
“你冷静些。”苏晖道。
“我很冷静。”热酒冷声回,“苏公子,我看起来像一个一身正气的大好人吗?”
苏晖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松开抓着她的手,说了一个“是”字。
“滚。”热酒一把甩开他,退了两步。
苏晖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继续说:“你方才……”
热酒冷笑一声:“我骂我自己呢,我是禽兽。”
“可她……”
“她怎么?她无辜?”热酒打断他,“可那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害得。”
苏晖不说话了,他只是沉默的看着热酒,也说不出是什么眼神。
谁会去帮助一个杀父仇人的女儿,即使她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热酒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苏晖的目光就好像一根羽毛,挠得她心头痒痒,她本可以一走了之,却觉得浑身难受,挪不动步子。
“你,你没听他们说吗,要冷州羽带钱来赎人。”她有些支支吾吾地再开口,也不知是在说服别人还是在说服自己,“反正她肯定也死不了,顶多吃点苦头罢了,谁还没吃过些苦头?”
热酒觉得自己心态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她想起来当年,火烧得她浑身刺痛的时候,她多想有人能帮她一把,可她喊破了嗓子,一直到闭上眼睛,失去意识,都没有人来帮她一下。
身体上的伤早已经好了,可多少次午夜梦回的时候,那种深深的绝望感都萦绕在脑孩子挥之不去,她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可她却醒不过来,她只能一次次的被火焰吞没,再一次次的死里逃生。
“凭什么当初没有人救我,如今我却要去救她?”热酒低声道,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埋怨谁,或许她谁都不怪,她只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苏晖深吸了一口气,收在袖中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问她:“真的不去吗?”
“不去。”热酒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而后咬着牙又补了一句,“你也不许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态说出这句话,后来再回想起来,或许那时候她本身也已经不太清醒了。
苏晖愣了愣,而后露出一个温和地笑,他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又帮她理掉额前的碎发,开口道:“没事的,你先回去,我晚一点去找你。”
说完他转身离开,热酒呆呆的站在原地,掌心传来痛意,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双拳攥得死死的,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她咬了咬牙,看着那抹白影消失在林子里,突然有一种被抛弃的失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