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果真是琉璃霜花扇吧?”
“正是正是,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这么厉害的兵器啊!”
“孟家姑娘果然英姿飒爽,当为女中豪杰啊。”
台下议论纷纷,台上热酒却不太好受。
时间已近正午,秋日当空,那琉璃扇每变换一次攻势都裹挟着强光,一开一合间甚至只有及其短暂的时间能让她看清周遭的事物。而台下的呼声越来越高,她无法准确通过风声判断扇子的位置,只得靠感觉挥剑抵挡,不知不觉,她身上已多了些细小的红痕,那是扇锋造成的伤口,虽然极细,却也极深。
汗水流进伤口里,泛出密密麻麻的疼,热酒越发觉得自己力不从心。
“这是哪里来的野丫头,我看她如此狼狈毫无还手之力啊。”
“切,你可不知道,她方才可还大言不惭的说要一打二呢,果然是头脑简单。”
“什么?一打二?这野丫头莫不是在做梦呢吧哈哈哈哈。”
台下嘲讽声越发大了,更有甚者直接吹起了口哨。热酒抽出空来撇了一眼苏晖,却见他依旧站在一边不动半步,那短棍不知何时被他握在手里,一颠一颠。
热酒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头暗骂了一声。
“只要你认输,我就会立刻收手,否则死伤不论!”孟千山说道,她如今只希望这小姑娘能赶紧认输,她也不愿在这样的切磋里闹出太大的不愉快。
热酒喘着粗气,却死咬着嘴唇一声不吭,火辣辣的痛感让她浑身上下都更加兴奋,头脑却异常清醒。她就像是一匹陷入绝境的狼,耐心的与对手周旋,冷静的寻找一击毙命的机会。
“这实力差距也太大了吧?”顾长清在台下说道,“这红衣服的小姑娘看起来好小啊,她根本还不会用剑吧,这他娘打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扇子。”方清墨嫌弃的瞥了一眼顾长清,说道。
“不就一把破扇子吗还能抵得过剑?”顾长清问。
“琉璃霜花扇,九州神兵谱排名第八的兵器。那扇柄上的几朵霜花看似可爱,实则暗藏玄机,能聚集折射阳光从而致盲。”方清墨道,“方才我与她交手时就发现了那扇子的玄机,但我身形比她高大,那时的阳光比不得现在这么强烈,巧妙利用身法可以挡去大部分。”
可台上这位红衣服的小姑娘,显然不行。
“靠!”顾长清跳了跳脚,“那还打个屁,赶紧叫停啊!没看见都受伤了吗!”
“规矩,除非台上人认输,否则死伤不论。”方清墨依旧面无表情。
“这他娘还不认输?”顾长清又嚷嚷起来。
不知是不是觉得有些烦了的缘故,方清墨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忽然产生了一丝变化。
“不,不一定输。”他喃喃道。
却见那红衣小姑娘似乎是寻到了一个机会,飞身而起,那角度恰恰好遮住了阳光,她本就身形小巧,又身着宽袖长裙,如一只火红的蝴蝶一般翻飞而起,台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
孟千山只觉得自己一下子被笼罩在一片阴影里,眼前除了一片夺目的红色外再无其他。可她也只能看到那一片红色,热酒仿佛是消失在了那这云蔽日的颜色里,而那剑鸣声却从四面八方传来,每一道都好似要将她深埋,令她眩晕不已,跌倒在地。
“酒酒!”
不只是谁厉声大喊。
孟千山猛地回过神来,那短刀的刀背就在自己喉头一寸处,被一根短棍死死抵住。
台下一片唏嘘,方清墨低声说了句“精彩”。
顾长清有些不明所以的震惊,他用手肘拱了拱方清墨,问他:“这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那用扇子的就输了?”
“阳光。”方清墨的目光紧紧盯着台上那抹红色,“难怪……”
“什么?什么难怪,难怪什么?”顾长清一头雾水,“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说一半?”
方清墨撇了顾长清一眼,道:“琉璃霜花扇利用阳光致盲打出优势,但若两人一起上,另一人势必会挡到阳光,孟小姐本身的实力与这小姑娘差了不少,若非那扇子,恐怕是接不下她三招的。”
“啊。”顾长清一拍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她之前让他们两个人一起上,打的是这个主意!”
“哈哈,即使是没有遮挡,孟家那丫头也不是她的对手啊。”大概是因为注意到了这边他们二人交谈的动静,一个老人乐呵呵的走过来,称赞道。
那人一身红白道袍,白须白发,执了一柄拂尘,稍有些驼背,却也不妨碍其仙风道骨。
“师父。”方清墨恭敬行礼,顾长清见他如此,便也跟着弯了腰。
“嗯。”那老道人慈爱的看着爱徒,点了点头,才又将目光挪到热酒身上,抚了抚白须,慢悠悠道:“今日看这丫头,总感觉又像是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啊。”
方清墨有些疑惑的看着老道人,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却见那老道人微微一笑,说:“当年也有一个小丫头,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指着三个人的鼻子就说要他们一起上。”
“当时我们都觉得她疯了,却没想到,还真被她做到了。”老道人看的有些出神,“唉,当年柳姑娘也是如此,耐心周旋许久,最后取胜。如今她虽不如柳顾君当年的风姿,可那神态却是有几分相似。”
“可惜了……”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长叹一声,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
台上。
苏晖一手揽着孟千山,一手反握着棍子,可他却没有看热酒,而是盯着那抵着棍子的刀背,看了一会儿,才抬起了头。
热酒也正盯着他看,对上那双眼睛,苏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心跳漏了半拍。
那一招他用了七分力道,若非他后来转攻为守,打到身上可能会断了手臂。
热酒撇了一眼那刀棍相接之处,嗤笑一声,收了刀,道:“琉璃霜花扇,不过如此。”
孟千山站起来的时候有些脱力,脚下不稳,苏晖正在她身边,便扶了她一把。
“能自己站起来吗?”他关心道。
孟千山抬头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台上二人郎才女貌,低语互动,台下一众年轻女子纷纷心碎唏嘘,方才那凝重的气氛竟瞬间散了去。
热酒提着刀看了他们一会儿,觉得无趣,转身走了。
刚下台子,却被孟千山叫住。
“热酒姑娘!”
热酒回头看她,正见苏晖捡了那扇子递给孟千山。
“敢问姑娘师从何处?”
孟千山这么问,而这也恰好是在场大多数人都好奇的事情,热酒忽然就感觉到许多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身上。
她沉默片刻,而后露出来一个天真无邪的笑,道:“我师父不愿显名于江湖,无可奉告了。”
言罢,她足下一点,飞身离开,在没有回头。
杂乱的人流里,有两个人目光躲闪,匆匆往冷家的居住的客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