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风从窗户吹进来,带了丝寒凉。热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头吃饼。表面上看起来只是在认真吃东西,实际上内心的浪已经翻的老高。
柳顾君此人虽不常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但其刀法卓然,路数又野,又有成年累月积淀的深厚内力,动起手来还带了点老寡妇的疯劲。放眼当下武林,几乎没有人能从她的手下全身而退。
热酒是个杀手,杀人和被杀,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可有人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要杀她,不得不让她怀疑起对方的真实目的。
人的记忆有时候就如一盘散沙,风一吹就散去了,可那风还是风,有时候碰到个什么障碍,打了个旋儿,卷着当年的细沙又回来。
热酒早就忘了那个带着长帏帽的女人,可那天又见到了,那些事情便又自然而然的被想了起来。
她抬起头,却看到苏晖正坐在桌边煮茶,他神情专注,就好像那茶水里有什么能吸引到他的东西。那根短棍依旧挂在他的后腰处,之前没怎么注意,现在看来,倒是十分方便的兵器。
不知为什么,她与面前的这个人素未谋面,却用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就好像是自己的某位故人。
可她哪里还有什么故人,她的故人,都死在了九年前的那场大火里。
热酒看着他安静煮茶的样子,又回忆起方才他事事敷衍却也不失礼数的作风,不由得就很想逗一逗他,试探一下他的脾气。
于是她故意晃了晃脑袋,说:“唉,这饼吃着无趣,要是有个故事听听就好了。”
苏晖闻言愣了愣,而后他笑着抬起头看过来,问她:“杀手也喜欢听故事的吗?”
“当然。”热酒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杀手都很喜欢听故事的,下次如果有人要杀你,你也可以给他讲故事。”
“怎么说?”苏晖饶有兴致地问。
“如果你讲的故事好,他不就舍不得杀你了。”热酒认真道。
“嘶……”苏晖皱着眉头吸了口气,“虽然你说的好像有道理,但是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是在骗我。”
因为我确实是在骗你。热酒这么想,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没有啊。”
她一脸无辜,“骗你我图什么,图你给我讲故事吗?”
“嗯……”苏晖想也想,“也对。”
他点了点头,停了手里的活,问她:“那你想听什么故事呢?”
“嗯……就讲讲柳顾君的故事吧。”热酒道。
“柳顾君的事,恐怕我知道的你也知道。”苏晖说着,抬手抚上桌边的瓷杯。
“我不知道。”热酒摇了摇头,似乎是怕苏晖在拒绝,她又故意补了一句,“好哥哥,你就给我讲讲吧。”
苏晖抚着杯子的手忽然一抖,那瓷杯“啪”的一声倒了,水翻在桌子上,沾湿了袖口。
他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两声,掏出帕子来擦了擦袖子,似乎是努力平静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了句“好吧”。
“柳顾君这个人,我所知也不多。”他垂眸,伸手摸了摸桌上的那柄短剑,“不过,当今武林中,若要论刀,当首推柳扬,扬是指《九州神兵谱》中排名第三的名刀扬秋,柳则是指柳顾君这个人。”
“扬秋刀是杨门祖传的兵器,且世代单传,若那一辈有多个孩子,则至成年后比武相争,不死不休。”
“这法子听起来未免太残忍。”热酒道。
“是残忍了些,不过却也有效。杨门刀法在江湖上素来享有盛名,如今的刀主杨散酒,亦是公认的天下第一。”苏晖说。
“那柳顾君是天下第二吗?”热酒提了些兴致。
“嗯……”苏晖想了想,正色道,“也不能算,柳顾君曾以半招之优势胜过大她八岁的杨散酒,所以江湖上流传的是,柳在前,扬在后。”
“她的刀法路子很野,没有人知道她师从何处,她那对双刀也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兵器。几十年前她曾在青州之会上大出风头,这才在武林中站稳了脚跟。只是后来……”苏晖顿了顿,“不知道具体是为什么,说是她被火烧毁了容,从此便变得行踪不定。”
“扬散酒与柳顾君也没有再交过手,如今谁强谁弱,倒也不好说。”
“什么是青州之会?”热酒心道此人说的这些不过是江湖上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并无什么稀奇,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继续问。
“孙家专为年轻侠士举办的大会,凡是二十岁以下的侠士不论男女都可以参加。”苏晖解释道,“听说柳顾君当年十七岁,便能以一敌三,你如今亦与她交过手了,当知道她如今的厉害。”
热酒点点头,实际上她心里清楚的很,柳顾君若真想杀她,恐怕两招足矣。
可后来她却故意输给自己半招,最后还饶了自己性命。她不是输给自己,而是输给那把金色的短刀。
思及此处,热酒才发现那桌上只放着一把短剑,而她的短刀好像是不见了。
“我刀呢?”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