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掌柜,这牛肉面比起上回,为何分量少了许多?”
一早来泰平客栈嗦面的沈晏清,看着两片挂在碗沿内壁上、薄如蝉翼的牛肉,不禁怀疑其余牛肉也长了翅膀扑棱走了。
夏林蝉一愣,当即从柜台后冲出来,门帘一掀:“叔!你是不是又趁我不在,偷摸加料了?!这个月工钱你是想被扣光吗?”
气似奔雷,将后厨锅碗瓢盆之鸣轰然盖住。转而又朝着沈晏清挤出一抹殷勤的假笑。
“客官,我已经替您教训过厨子了,您放心,下次绝对不会出现多放料的情况!”
瞅着夏林蝉称薪而爨,数粒乃炊的抠门模样,沈晏清难得起了与她较劲的兴致,顺带说明真正来意。
“别训厨子了,反正待会儿你不在,他还是会加料。”
“啊?”
“一会儿,你陪我去一趟张酒鬼家。”
“啊?”
“我怀疑他和盗画案有关,你身份方便,可以用张酒鬼欠你家酒钱为借口上门。”
“……那你跟着又算什么?”总算听明白的夏林蝉反问道。
“算打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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簇锦团花的西街尽头,藏着间格格不入的宅院。
陋室空堂,衰草枯杨,荆棘上颓墙。
——正是失踪的张酒鬼家。
夏林蝉身处其中,面对着一屋子巫云楚雨、颠鸾倒凤的春宫图,别扭地两眼都不知道要往哪儿看,只得仰头望向缺瓦漏风的屋顶。
而一旁的沈晏清则淡定得多,于满纸的情天孽海间,面色无波地一幅幅筛查寻找《阳帝大宴群臣图》。只在翻到一幅《温泉戏水图》时,手上略作停顿,余光扫到夏林蝉的局促,这才意识到了什么。
“你先出去吧,这边交给我。”
得令的夏林蝉当即奔出房门,通了一大口气。寻思着这活儿五两太便宜沈晏清了,得加钱。
屋外,传来一阵嗤笑,但笑中又夹着几声咳嗽。
一个三十出头却未挽发的女人,正低着头,坐在竹凳上编织着竹篾,她身后堆满了几十个竹筐。
此人是张酒鬼的女儿——张如画。
方才夏林蝉和沈晏清上门假意讨酒债,张如画也无多想,便让他们进屋随意拿画抵债。
于是俩人便顺理成章地进屋查找线索。
夏林蝉努力忽视女人不自然弯曲的左腿,把视线落在她满是老茧却灵活飞舞的手上。
“张姑娘好手艺啊!竹筐编得甚是精妙!”
“熟能生巧罢了。我爹画画赚的钱大半都拿去买醉了,总得有人补贴家用。我一个从小看春宫图长大的跛脚女人,也不可能找到好夫家。现在爹又失踪,更得靠自己了,咳咳咳……”
几句话轻描淡写,张如画将手上编好的竹筐往身后一扔,伴着几声咳嗽,继而又拾起几条竹篾,周而复始地重复着她无比熟悉的动作。
手指的一翻一折间,将心中压抑着的愤恨,悄然藏入复杂交错的纹路中。
扫了眼着破败荒凉的前院,夏林蝉压下悲天悯人的情绪,撩起长衫的下摆,坐在了张酒鬼屋子的门槛上,与屋外的张如画面对着面,抓着话茬开始打听。
“对了,你爹失踪是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