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油锅沸腾了,没有了声响,卷起了一阵阵油烟在锅面上转。说句老实话,这种猴脑吃法,山里人也很少见过。
一屋子人激动地等待大开眼界,猴子茫然地看着大家,眼睛一眨一眨的,嘴里一声不吭。
候经理是脸上略带儒雅的人,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子,方方的嘴巴。他有一个爱好,喜欢辨别动物的雌雄,喜欢分门类别,甚至对植物也一样。
刚才他偷猴子的时候,由于匆忙,没有来得及细看,现在猴子关在餐笼里,就坐在他身旁,有了闲暇,旧瘾又犯了。但笼子太小,猴蜷曲在里面,屁股腹部都被毛遮住了,看不清。
他想拎起笼子从下面往上看,但众目睽睽,又不好意思,不过,他心里实在煎熬不住,便假借说掂量猴子身重,拎起笼子欣赏。
猴子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红了屁股,周围看热闹的人发出一阵阵催尿的嘘嘘声,猴子跟小孩一样,憋劲小,一泼尿被嘘了出来,一条直线滋到候经理张开的嘴巴里,热乎乎咸淡淡,他居然若无其事津津有味地咕噜咕噜一口口喝下去。(这地方人大都认为猴尿是自然补品,不觉得骚气,就像我们把蜜蜂屎当蜂蜜一样)。大伙以为候经理在玩耍猴绝活,演绎长嘴茶壶倒热茶游戏,热烈鼓掌,捧腹大笑,有几个人下巴骨笑得脱落下来,后来互相帮助,才又安装了回去。
“母猴”候经理突然自言自语。
李部长心想:不是掂重量的吗?怎么说母猴?莫名其妙!这山区人秉性真是古怪。
“胡说!是公猴”张不歪不同意。
“你怎么知道的?”小玉红着脸问
“从猴脸上看出来的”
“脸怎么看得出?”
“母猴好看,公猴难看。”张不歪答道。
“母猴为什么好看呢?”
“母猴爱打扮。”
一大家人笑得肠子一节节往上抽,隐隐作痛。
一小伙伴又问张不歪:照你这么说,坐在你旁边的姑娘好看,也是母猴啰?
“嗯!你老婆也好看。”张不歪笑答
这个“嗯”字,是有意义的肯定词,还是无意义的语气词,不得而知,但大伙又爆发了一阵大笑是真的。
候经理看清了雌雄,知道这猴是母猴。属于黔贵猕猴,不是雪山猕猴,也不是阿尔卑斯山六耳猕猴。
他听到了张不歪说公猴,只是笑笑,没有否定他。因为今天张村长在场,又是他相亲的好日子,不好多说,只是开导似的说:雌雄是人为规定的,是雌也好,是雄也罢,只要心中约个数就好了。
张不歪听了候经理的话,不知所云,但看在他说话的诚恳态度,也就给面子似的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忽然,他觉得候经理的姓很有点意思:候经理姓候,猴子也姓猴,一个是人字猴,一个犬字猴,听起来差不多,都是猴(hou阳平)。于是他便郑重地问候经理:你是不是你妈跟猴子养的啊?
这话问得候经理吧嗒吧嗒着眼睛,一会儿看猴子,一会儿又看张不歪,不知道怎么回答。回答浅了吧,怕众人笑话没有水平,回答深了吧,又怕得罪了张村长,深浅为难,只好低头捂嘴假装咳嗽。
还是小玉聪明,小嘴一张一翕,一本正经地解围道:达尔文进化论《物种起源》不是早就说了?猴子是人类共同祖先,候经理是人,猴子自然是他的祖先。
山里人没有念过多少书,不知道《无(wu)种起源》是什么书,只是本来直觉候经理跟猴子有近亲关系,现在又听小玉引经据典地解释候经理确实是猴变的,于是觉得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他们扶着桌子笑,扶着板凳笑,扶着腰笑,互相搂着肩笑:原来候经理真是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