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体检张不歪还真的不歪,发挥得淋漓尽致,一箭中的,平生第一次给老子长了脸,他心里跟张村长一样充满了无比激动和自豪。
走出医院南大门,是一条宽阔的林荫大道,两旁生长着高大的冬青树树,树杈上开满浓香的白花。杜鹃在树梢上唱歌,阳光从碧绿浓密的叶缝间遗漏下来,洒在坎坷不平的路面上,斑驳苍凉,光怪陆离。
张村长拉着儿子的手漫步在这充满梦幻的大道上,发际流动着丝丝料峭的春寒,但他激动的心热血彭湃,手心涔涔地流出了汗。
他仿佛走进了一个虚实相间的混沌世界里,游走在现实与梦幻之间,陶醉于在这无与伦比的幸福之中,他时而清歌,时而漫舞……
这歌声是生命处于极度兴奋时想超越现实但又无法完全超越现实时发出的一种悲喜交加呐喊,像冰川雪水融化时流动的哗哗声,既温暖又寒冷。
此时,如果你在他身旁请不要因为担心而唤醒他,也不要因为嫉妒而厌恶他,你只要默默地远远地守望着他,他会慢慢地从这种超然的状态中苏醒过来,一切如常。
走出林荫大道,难得一见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温暖地舔在他的脸上,张村长很快回归了现实。他打开金色的烟盒,取出一支烟娴熟地叼在嘴角,用火机“腾”地一声点燃了,仿佛点亮了整个世界。
理性支配了他的大脑。他想一个人的成功,运气固然重要,但离开了能力,运气就成了无源之水,迟早会干涸。况且运气也分三六九等,有的运气像蜘蛛织网捕蝉;有的运气像瞎猫抓死老鼠。他开始把儿子张不歪的运气归类为后者。
刚才,张不歪通过了体检,张村长还是很高兴,但他想到心儿子傻得连男女都分不清了,又突然不安起来,他迫不及待地问儿子一个问题:“体检的时候,女医生要你们脱光衣服,其他人不愿意脱,为什么你脱?你不感到害臊吗?”
张不歪侧过头来,圆瞪着眼睛,疑惑地问道:“他是女医生吗?”然后又自我安慰道:“医生都穿着白大褂,跟大白鹅一个样,我怎么知道他们哪是公鹅,哪是母鹅?”
“难道女人的尖嗓音你分不出来吗?”
“分辨出来了”
“辨出来了,为什么还脱呢?”
“耳朵分辨出来了,心里还没有。我想不到医院会耍流氓,要女医生看男人的身体。”张不孬气愤地说。
“那是人家女医生的工作。”
“工作就不算耍流氓啦?”张不歪反问道。
听了儿子的一番话,张村长忐忑的心才稍稍平静下来。他知道儿子认识还是正常的,只不过因天真导致了他的误判。
张村长拉着儿子的手,深情地说:“儿子,这次误判成全了你,以后可就不一定了。将来在部队里,爸妈不在你身边,你遇事一定要多动脑筋,千万不能误判啊!有时候一旦误判,就可能造成终身遗憾。”
“是的,爸爸。”张不歪温顺地说。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部队不是俺家,纪律严明,你要听领导的话,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多思多想,把自己工作做好。”张村长不厌其烦地做儿子思想工作。
“放心吧,人家女兵三年都能撑下来,我就不能吗?”张不歪自信满满地说。
张村长紧紧地握着儿子的手深情地说:“儿子,你终于长大了!”眼眶湿润了。
张不孬歪听着父亲难得的夸奖,扬起了头颅,对着阳光,冷冷地一笑。
张村长有一条重要的农村生活语录:喜事不报,丑事不说。
因为他知道村民好攀比,攀比的东西大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谁比谁家庄稼收成好,谁比谁家母猪生仔多,谁比谁家儿子结婚早,谁比谁家娃聪明,谁比谁家媳妇偷汉子多……攀比的目的无非就是:笑村里可笑之事,妒村里可妒之人。
所以,张不歪通过体检的这件大喜事,他不想在村里张扬,就像蔬菜大棚里的油菜花,棚内开花,棚内香,外人是闻不到的,即使对家门口的好邻居,也缄口不言。
张村长心里明白,儿子这次通过体检,一是运气好,二是多亏了李部长。万一宣扬了出去,被一些害红眼病的村民投诉,或被一些同僚参上一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当然,这里特别说一下“多亏了李部长”的意思,并不是说李部长徇私枉法,而是说他在无意之中被张村长利用了一下。
此话怎讲?大家是否记得在医院门口李部长问张村长:你儿子不是上大学了,怎么又来当兵啦?”张村长回答他问题了吗?没有。他立即要儿子喊李部长:李大大好!这一声“李大大好”就是他遇事过人之处,一方面转移了话题,避开了回答李部长的棘手问题;另一方面表现了他对李部长无比的尊重。李部长年纪比张村长至少小3岁,张不歪应该喊李部长叫李叔叔。看来,在张村长处事原则里,称呼似乎跟官位成正比,水涨船高。
儿子这次通过体检,张村长从内心里觉得是亏欠李部长的。因为他隐瞒了傻儿子的实情。如果他如实向李部长汇报,李部长可能就要进一步测试张不歪的智力,也许就不能通过。
张村长不仅隐瞒傻儿子的问题,而且还着手考虑儿子怎么在部队里蒙混三年的问题。每想到这些问题,他苦恼得坐立不安,茶饭不香,喜欢发脾气。欲知下情,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