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东宫送来的衣裳,都僵直了身子。
那可是太子爷宫里的衣裳,到底是谁那么不小心?
“胡嬷嬷,是芸娘洗的。”
一个叫素芳的宫女,从叠衣房间里小跑出来,望着晒衣架一角的单薄俏影,手指着那人底气十足地检举揭发。
胡嬷嬷怒目如闪电般劈向墙角。
铁秀瑛闻声,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佝偻着脊背低垂下头颅。
不知是冻得嘴巴打瓢还是害怕,她嘴里唯唯诺诺,像咬着棉花糖似的呑吐不清,“胡嬷嬷,应该是…是我…”
院内空地上,顿时发出一阵杂乱的唏嘘声,大多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洗衣宫女。
“胡嬷嬷,您可能还不知道,人家可是从高门大户里出来的,哪里干得了这等粗活。”
“人家锦衣玉食惯了,咱们这是下贱的累活,她干不了。”
“就是。”
“???”
不知谁开了个头,后面就像爆竹似的,噼里啪啦一阵嚼舌头。
“闭嘴,人家虽出自高门,也就是个内侍丫鬟,你们难道不是吗?”
胡嬷嬷双手叉腰,怒目横眉,开口喝住众人。
她在宫里多年,知道这些下等宫女们,平时闲得无聊就喜欢钩心斗角,欺弱凌强,无事生非?
本来同是天涯沦落人,都是罪臣家的女眷,可偏偏也喜欢拉帮结伙。
这就是人的劣根性。
这些下贱人,见到长得秀气,平时沉默寡言且不愿屈服的秀瑛,非得压人一头才算罢休。
“芸娘跟我进来,其他人抓紧收拾衣服,今儿晚餐前要叠完归置定当,否则,都不许吃饭。”
胡嬷嬷自从来到浣衣局东署房掌事,平常还是护着铁秀瑛的。
应该是悯惜同情吧。
掌事嬷嬷发话,众人心里就算再不平,也不敢吭声。
大伙有气无力地俯身应答。
浣衣局东署房这边,就有一百六七十个洗衣宫女。
她们规规矩矩跪坐席上分着迭衣,尽管腿脚麻得没了知觉,还得将衣裳迭得不见褶皱。
秀瑛跟着胡嬷嬷偏堂,便双膝一弯跪在冰凉地上,双肩微微颤抖。
“你还真是大小姐的命,一个内侍丫鬟竟做不了粗活?”
胡嬷嬷屁股刚落坐,嘴上冷哼道。
“不…不是的,芸娘知错,请嬷嬷饶命。”
秀瑛吓得趴在地上求饶,眼泪止不住地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身上还是件不能御寒的单薄秋衣,包裹着她脊骨可见的身躯。
十几日前刚受过严嬷嬷的二十鞭,打得她皮开肉绽。
本来庆幸这几日严嬷嬷被调离,新来的胡嬷嬷脾性好得多,对她还算照顾。
谁知,今日棒槌洗衣用力不均,又犯了大错。
从进宫至今,她就惩罚不断,身上的鞭伤更是接踵不断,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胡嬷嬷叹了口气,摇头道:
“听说你进宫都四个月了,大错小错是数不胜数,现在竟然连最简单的洗衣裳都做不好,那将来可怎么办呵?”
胡嬷嬷脸上鄙夷却又同情之色,显而易见。
宫里不养闲人,没用的小太监和低贱宫女,就会像草芥一般,被扔进冷间,活活饿死。
“我可以…学…求嬷嬷开恩,别抛弃我进冷间。”
秀瑛顾不上浑身伤痛,像疯了似的扑在胡嬷嬷脚边,匍匐求饶。
单薄身躯抽搐发抖,泛滥眼泪不断滑落,发出溺水般的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