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嬷嬷在宫里多年,这种事或宫人早已司空见惯,内心冷漠如冰雪。
但今日面对铁秀瑛,不知咋的,竟还有点不忍心。
或许瞧这丫头楚楚可怜的样子,触动到她的某根神经,让她有了恻隐之心。
宫里的下等宫女,大半都是罪臣女眷。
早年的胡嬷嬷曾经也是。
“今日之事我可以不责罚你,但明一早东宫的这些衣裳,得由你自己去送,若是回不来了,那就是你的命。”
说完,胡嬷嬷绝情地挣开秀瑛的手,起身离开偏堂。
秀瑛一人呆坐在冰凉的地上,双臂圈住双腿,埋着头哭泣不止。
翌日五更。
天才蒙蒙亮,浣衣局的宫女们,便穿戴整齐,来到衣物库房前,排队领取各宫洗干净的衣裳,准备送往。
宫里有早起熏衣的规矩,浣衣局要五更时分,就把各宫主子们的衣裳,给送过去,不得丝毫耽搁。
领了东宫这边的部分衣裳,铁秀瑛小心翼翼端着往外走。
东宫在大内东北面那头,从浣衣局快速小跑过去,约莫二炷香功夫。
她低着头一路小跑。
宫墙内的路弯弯曲曲,像迷宫似的,她七扭八歪,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终于看到了东宫。
可到了东宫辕门口,她紧张兮兮地停下了脚步,怎么也迈不开腿。
来时掌事胡嬷嬷说了,弄破的衣裳是件绯色官袍,看其纹路料子和颜色,应该是位品级在五品以上的官员。
东宫里官职高的,那肯定是太子面前的红人,如果发起火来,可不得了。
“哎哟…”
一个急转弯过来的高个子男人,把低头耷脑挡在路口的秀瑛,一下给撞倒在地。
幸亏她眼疾手快,慌乱中双手把衣裳紧紧搂住,宁愿身体着地挨痛。
这堆衣裳要是弄脏了,她今日恐怕真就回不去了。
“姑娘,伤到身子没?”
徐钦上前一步想去搀扶,但犹豫了一下,却把她抱着的衣裳,给拿了过来。
“你是来送洗好衣裳的吧,都给我。”
“谢谢,我…没事,自己来。”
秀瑛赶紧起身,低声道。
一声姑娘,一句关心体贴的言语,就像久旱逢甘霖,她心里暖暖的。
此刻的她竟不觉得身子哪里疼痛了,只悄悄抬眼,目光却有些受宠若惊。
一个非常年轻的英俊少年,着绯色官袍,应该是四品或五品官员。
他却长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高挑个子,笑容可掬,彬彬有礼。
秀瑛在大内一直待在浣衣局,从没到过别的地方。
每天接触的除了浣衣宫女,就是太监。
不是尖声细语,就是白面弱气。
有的阴阳怪气,贼眉鼠眼,喜欢撩拨长相俊美的下等宫女。
像他这种眉清目秀,彬彬有礼,有着清朗动听声音的少年官人,她还是头一回碰上。
秀瑛这一抬头,同样惊到了徐钦。
闭花羞月,沉鱼落雁。
用书里描述的最美好词语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宫里不乏有漂亮俊俏的宫女,但像眼前这种没有一点脂粉,如此清秀水灵的模样,他见着的是头一个。
“大人,我叫芸娘…是浣衣局东署房里的宫女,我是头一次来东宫送衣服。”
她声如蚊蚋,却介绍得异常清晰。
芸娘?
徐钦听罢不由得一个怔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