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让我在家守着孩子,她去镇上买药。”
“去镇上买药,啥时候走的?”方明奎问杨秀娘。
“夜里走的,鸡才叫了头遍,她就走了……”
“这么早走的,该回来了……”陈远根听说杨秀夜里走的,去镇上买药,心里更急。
“秀去买药,手里没钱,先生说那药可贵呢,得若干纸票子才能买回来。”
“远根,孩子这样等着不行,你可有别的办法?”方明奎着急,却也没有好主意。
“我买牛还剩了几张纸票子,您和婶子在家照应着点,我去镇上迎迎杨秀。”
“杨秀昨日去过我家,许是去借钱,但她没说,我也没多想,我这儿多少还有几个钱,济不了大用,添上凑个数吧,你快去快回才行,孩子怕是熬不了多长时间了……”
陈远根急匆匆出门正要走,外边闯进一个陌生人:“这是杨秀家吗?”
见陌生人来找杨秀娘,陈远根、方明奎都吓了一跳。
“杨秀呢,她不在屋里?”陌生人问着,就要往屋里闯。
“你是谁?哪村的?找杨秀干啥?”陈远根拦住陌生人。
“找她干啥,杨秀这个疯娘们儿,把我家骡子车赶走了,幸亏近前有人认得她,要不,我还不敢信呢。光天化日之下,她这不明抢吗,是真疯了,还是强盗窝子里养成的坏毛病?”陌生人说话不客气,若不是知道来人心里着急,陈远根非得挥拳头揍他不可。
方明奎心里一愣怔,他看看陈远根,陈远根也正看向他,俩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你先别急,有话咱好好说,杨秀俩孩子屋里生疹子,眼看快不行了,她去镇上买药,手里没有钱,也许借了你家骡子车押进药铺里,给孩子换药呢,人命关天,你只管放心,你家骡子车丢不了,我们无论想啥法,也得把你骡子车给弄回来。”方明奎比陈远根沉得住气,说好话安慰陌生人。
一听说杨秀家里有这事,陌生人也不敢再往屋里闯,气呼呼门外待着。
“远根,我在家里照应着,你快去镇上迎迎杨秀,她一个女人家,别昏头愣怔的出点啥差错。”方明奎替俩孩子着急,也替杨秀担心。
“远根,你快去吧,秀走的时候就癔症了一样,我怕她有个啥好歹呢……”杨秀娘急的一个劲哭。
陈远根刚走出门,一挂骡子车从街上狂奔过来,车上坐着杨秀。
骡子车在杨秀家门口停下,杨秀从车上跳下来,跌跌撞撞跑进屋里,从怀里掏出药递给她娘:“快,快给孩子吃药,一个孩子一包,千万别弄错了。”
陌生人一见自家骡子车回来,喜出望外,见屋里人忙着给孩子吃药,也不再吵闹,悄悄赶上骡子车走了。
杨秀娘、陈远根、方明奎手忙脚乱给孩子喂药。
杨秀一头跌在炕上,晕了过去。
晕过去那一瞬间,她松一口气,心里想着,这回可真的是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了,该做的,不该做的,她都做了,孩子是好是歹,只看他们的命,孩子若是活过来,她便陪着孩子活过来,孩子若是有个好歹,她也就不再醒过来了,陪着孩子一起走。
恍惚中,杨秀看见方家坟地里那幅画,画里还是那些人,画里的人一如过去,她好似觉着画里的楚梅像是经意的看了她一眼。杨秀对着画里的楚梅笑笑,她不再担心自家对不起楚梅,就是带着方静、方扬走进这幅画里,走到楚梅近前,她也没有半点亏欠。
忽然一下子想到了方家老爷子,她仔细去看,方家老爷子还如过去一样待在远处,若隐若现,全然没有找她算账的意思。
杨秀醒过来时,孩子早已醒了。
陈远根请来的老先生陪在孩子近前,见杨秀醒过来,感慨又激动:“你可是吓坏了、也累坏了,好好歇歇吧,你这当娘的,从阎王爷手底下把俩孩子抢回来了。”
杨秀醒过来后,躲开外人,偷偷去了苇子湖方家坟地,找到那天扔掉的铁锨和镐头,把方家的坟重新添了土圆好了,怕让外人见了起疑心,杨秀又在楚梅和水生的坟上也重新添了些新土,她想若是有人问起来,她就说这是为了感激坟地里埋的人,暗中保佑了她儿子、闺女,反正事已过去,她想咋说就咋说。
俩孩子地下活蹦乱跳时,陈远根约方明奎来杨秀家。
“秀,给孩子买药花那么多钱,你哪儿弄来的?”方明奎问她。
“借来的……”杨秀吞吞吐吐,她不愿撒谎,也不能实话实说。
“借来的?我可不信,咱家没有好亲戚,你哪儿借来这么多钱?”杨秀娘不信闺女的话。
“娘,借钱一定要去亲戚家?不信我是借来的,我说钱是我偷来的,你信吗?”
“这我更不信,你和你爹一样的脾气……你不说,俺也不问,反正俺也不能替你背饥荒。”
“秀,我和方叔凑了一点儿钱,多少帮你一点吧。”陈远根说着,把手里握着的那点钱放在杨秀家锅台上。
“孩子好了,事也过去了,你们的钱我一分不能要,你买的那牛我得用,这就帮我天大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