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根不敢回家,他害怕回去看见丁娥在哭。
陈远根不知道自家是怎么走到这儿来的,等他看见乱草丛中那个黄土堆时,猛一下醒过来,此时离他近的儿子不是念军,而是水生。
陈远根终于忍不住,一下跌坐在水生坟头前,失声痛哭。
陈远根在儿子水生坟头前哭的痛不欲生时,杨秀正急的火上房一样。
方扬、方静病了,高烧不退。
跑到远处药铺里请先生来看,先生一见,吓得脸就变了颜色。
“孩子高烧不退,怕是要出疹子呢……”
一听孩子要出疹子,杨秀娘吓得腿立时软了,脸色发白,说话嘴也不听使唤。
杨秀曾经有过两个哥哥,都是疹子生不出来死的。
“先生,您给仔细看看,孩子这病不要紧吧,这疹子能好生吗?”杨秀知道自家俩哥哥的事,她也怕得要命。
“孩子烧成这样,按说疹子该生出来了,若是迟迟生不出来,怕就是难生,你得早有个主意才行。”
“先生,我们不懂咋着好,您得给我们拿个正经主意才行。”杨秀求先生。
“孩子生疹子就是过鬼门关,这一关过去了,往后孩子就好养活,这一关过不好,孩子就难说,落一脸麻子算是好的,再不济,命就没了……”
“先生,您别吓唬我,说说有没有办法帮着孩子把疹子生出来。”
“办法倒是真有,这两年有了一种好药,孩子生疹子,吃了这药特别管用,只是这药金贵,小药铺里没有,非得去镇上大药铺才行。”
“您说这药贵,怎么个贵法,就我这俩孩子得要多少钱?”
“若是银元,咋也得花个五块六块的,若是纸票子,就花的更多。”
杨秀蒙了,一下跌坐在炕沿上。
炕上俩孩子躺着,烧的脸通红。
杨秀娘绝望的守着两个孩子在哭。
先生临出门嘱咐:“若想救孩子,就快着淘换钱,我把药方子开好放在你手里,拿了钱快去买药,孩子命等不得。”
老先生出门走了,杨秀傻坐了半天。
“秀,咋想法淘换点钱,救救孩子,老先生开的药方万一管用呢……”杨秀娘从炕上拿了老先生开的药方递给闺女。
“娘,你守着孩子,我出去淘换钱……”
杨秀走出家门,不知该去哪儿。
走投无路的杨秀来到方明奎家里。
志孝娘躺在炕上,像是病了。方明奎正端了半碗粥,拿了半块黑饼子,劝志孝娘吃一点。
“婶子这是咋了?”杨秀进门,见是这样,忙着问一句。
“你婶子病了,不肯吃饭。”
“我要吃馍馍,不吃这黑饼子。”志孝娘魔怔怔病着,非要吃馍馍。
一见这样,杨秀心更凉了。
“秀,过来找叔有事吗?”方明奎问杨秀。
“没啥事,就是想过来看看叔和婶子。”
“你婶子就这样,天天迷迷糊糊,不好不歹。饭食不好,有时候就赖着不肯吃饭,非要吃馍馍,这种日子,大家都熬着,下不来新麦子,我哪儿弄馍馍给她吃。”
“叔,婶子这样,也真难为你……”
“难为也算不上,有她陪着叔,好歹也算是个伴儿,等日子好过了,她也就不这么任着性子不吃不喝和我闹了。”
从方明奎家出来,杨秀下决心找陈远根帮忙。不到万不得已,确实走投无路,她不会有这想法。
进得陈远根家,丁娥正在屋里抱着闺女哭,眼泪没看见,只看见她两眼红肿的像桃子。
“这是咋了,远根呢?”杨秀问丁娥。
丁娥不说话,见杨秀问,就哭出声来。
“到底咋了,哭成这样,远根呢,不在家?念军呢,去哪儿了?”
丁娥哭的更厉害:“秀姐,俺家念军让他爹送人了……”
杨秀不明白:“咋的,送给啥人了,你这话到底啥意思?”
“念军被他爹送出去了,送给俊明哥和翠荣嫂子做儿子了……”
杨秀好似明白了一些。
“这是啥时候的事,远根他到底啥意思?”
“今日上午送走的,远根就是为着家里口粮紧,怕孩子吃不饱饿着……”
“丁娥,你家日子咋过的,远根从部队回来不是带回来一点钱吗,都花完了?”
“那钱远根一分不让花,方家叔的那头牛死了,咱这好几家子种地,没头牛不行,他要拿那钱去买牛呢。”
从陈远根家出来,杨秀没有了半点主意。
回到家里,娘急的屋里地下乱转。俩孩子并排躺在炕上,烧的脸通红,迷迷糊糊,不哭也不叫。
“秀哇,要不买点钱粮纸发发吧,兴许能管点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