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赶车进了红柳滩,天就晌午了。
“秀回来了!”街上碰见人,忙着与杨秀打招呼。
“回来了,听说土改要分地,怕耽误了,急着回来看看。”杨秀应着,不等别人再问,早已赶车走远了。
进得庄里,见庄乡急着与他们打招呼,楚梅又开始胆怯:“姐,我还是有点怕,咱这么冒冒失失来庄里,见人咋说话,我怕装的不像……”
“你是哑巴,听不见,也不会说话,你只管低头走在我身后就行。若是今日不鸣锣响鼓的把你亮出来,明日我猛一下生出个孩子,吱呀乱叫,说是树上摘的,路上拾的,谁家信,不是自家孩子,村里不给分地,往后孩子一辈子当贫农。”
“啥都不怨,都怨我这孩子怀的不是时候……”
“这话反着说吧,你若不是早怀了这孩子,方家不定就绝了后呢,若是方志孝十年、二十年不回来,你找谁怀个孩子去,再说,现如今孩子怀上了,咱理直气壮来村里分一份地,若不是怀着这孩子,你有啥由头张嘴跟庄里要地。”
“姐姐说的都是理,进庄人多了,我不能再说话,我是哑巴。”楚梅不再说话。
杨秀赶着骡子车,拉了小哑巴楚梅,在庄子里招招摇摇,一路走过去,庄里街上不一会儿就传遍了,炸了锅一样,都凑到杨秀屋近前,想看个究竟。
快到家门口时,杨秀把车赶的慢了些,其实她心里也怯,没着没落,她知道今日回来没人帮她,她得硬着头皮撑着,给楚梅壮胆,也给自己壮胆。
杨秀把鞭子紧紧握在手里,她能觉出来,手在发抖,手心里出汗。
“远根媳妇,你这是从哪儿来,车上拉的谁呢,你家亲戚吧?”一个庄乡娘们儿凑到车近前,看着楚梅好奇,问杨秀话。
“婶子,不是远根媳妇了,远根没了,俺等他一阵子,他又不能起死回生,几个月前,爹娘作主把我嫁给了这个哑巴,这哑巴不是俺家亲戚,是我招的上门女婿。”
杨秀这是进村宣言。她知道,自家这话一说,不用一袋烟功夫,全村就能传遍了。
“哦……是这么一回事呢……”庄乡娘们儿嘴里应着,不知再说啥好,干脆啥也不说,急急离开,忙着串门子把这新奇事说与别人听。
见那人离去,杨秀深深透出一口气,终于完成了一桩大事似的。
走不多远,杨秀就来到了自家门口。
站在自家门口,杨秀先是愣了一下,屋还是自家那屋,门还是自家那门。
门上铁锁换了。
杨秀立时心里火起,她知道这事是陈好伙着马大花干的,这摆明了是要把她扫地出门,不想再认她是陈家媳妇。
杨秀气的有点发懵,还没想好是先把这铁锁砸了带着楚梅进屋,还是先跑到陈好门上讲理时,柳树媳妇马大花早已听到动静跑了过来。
“大花这是过来给我送钥匙呢?”杨秀看着马大花,故意这么说。
“才不是呢,远处看不清,还以为哪里来的土匪不要命,大白天来撬俺家门呢。”马大花本就是个泼皮无赖,见杨秀带个外人回来,她胆子可就更大了。
“谁家土匪不长眼,来撬陈家门,屋里钱粮没有,饥荒或许留下一堆呢。”杨秀说话也不饶人。
“嫂子,带回来的这人是谁,我咋不认识呢,不是咱家亲戚吧?”
“他可不是陈家亲戚,这是我爹娘给我找的男人,我嫁给他好几个月了,今日带他来家看看,听说庄里要分地了,可别到时候落下我们这一家子。”
马大花傻了,天上太阳掉下来一样。杨秀找个人家嫁了,她不觉着稀奇,杨秀这么张扬,把个男人带回庄里显摆,她觉着不对,杨秀这么理直气壮带个男人进婆家门,还想着村里分地给她,这不是疯了就是傻了,脑子有了毛病。
“嫂子这是嫁了……?”
“不嫁咋办,你哥走了,我还年轻,不能我这么冷冷清清一个人过一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