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随方志孝去了天津,便再没有了父母兄长的疼爱和无微不至的照顾,但有方志孝陪她、关心她、爱护她,她依然活得安然无憾。她很感激父母通情达理,把自家宝贝一样待的闺女这么放心交出去。
这些年把该享的福都享尽了,就算今日死了,此生无怨无悔,只是可惜肚子里还没出生的孩子。
陪了孩子一起死,对自家也是一种安慰。
接下来担心的就是自家如何的死法。
等死,是人生最痛苦的一个过程。
一夜的冰天雪地,足够把她冻僵、冻死。明日早起,直挺挺一具尸首躺在草丛里,野狐、野獾饿极了,撕扯着吃了,自家最终落个魂飞魄散、尸骨不存,死无葬身之地。
自家年轻,从未做过恶事,怎么就落了今日这样一个下场。
楚梅打开箱子,把方志孝留给她的方家玉手镯和金凤凰两件首饰揣进自家内衣口袋。眼下这两件东西和肚子里的孩子,是她与方家最后的缘分。就是死,她也得把这些带在身上。
揣好东西,楚梅不再哭,也不再去走这条无尽头的荒原土路。她提了箱子,钻进苇子地,想找一个厚草铺地的地方歇下来,让自己尽可能死的舒服一些。
楚梅走进苇子深处,也就错过了回头来找她的刘四。
楚梅下车躲进路边苇子深处。刘四放心的打着骡子快跑。跑得远了,回头看看,远处人喊马叫声向着自家这边追过来,刘四一颗心这才放下。
那些人应该早已越过楚梅藏身的地方了。再跑一会儿,找一草深的地方,刘四跳下车,弃车而逃,快速跑进苇子地。
他家骡子认人,刘四下车,骡子便站着不动,原地待着踏步,等主人上车再走,这也是刘四为啥早让楚梅下车的原因。
刘四下车,在苇子丛中钻来钻去,疾步快跑,很快就找个地方藏了起来。
一伙十几个荒洼残匪,不知从哪儿来,也不知要到哪儿去,半路遇着,就算楚梅刘四倒霉。此时这一伙土匪,围着骡子车,骂骂咧咧,说些脏话。远远的追过来,原本以为是块肥肉,追到近前,车停下,人不见了,板子车对他们没用,好在有头骡子,这骡子又肥又壮,算是头有用的畜牲。
土匪不死心,路边草丛里找了半天,不见人影,他们也不愿意费那些闲工夫,又回到板子车近前,想着卸下骡子走人。
那骡子乱蹿乱跳,头一个过去抓它的人不小心被它踢了。于是一伙人围过来,七揪八扯,骡子不敌土匪人多,最后还是让这些人打着、撵着给带走了。
刘四心疼骡子,但他更知道救人要紧,从草丛里钻出来,顺着大路急急忙忙往回赶。
刘四这一来一回,其实费了若干工夫。
骡子车跑得快,他离楚梅也隔了远远一段路。
刘四心急,疾步快跑,来到楚梅下车的地方,在路边来来回回找了好几趟,不见人影!
一想方家,刘四就慌得六神无主。这方家媳妇与他刘四,上辈子不知谁欠了谁,这辈子一旦遇上,必遭土匪,莫非这方家媳妇的命中注定这辈子要毁在他刘四手里。
刘四在深草深处找寻了一遍,又找寻一遍,就是不见人影。他又急又悔,跺脚捶胸,却也无济于事。
刘四顾不得害怕招惹来土匪,放开喉咙大声喊。
可惜,楚梅待在上风口,大风吹得苇子动,刘四的喊声顺着风声到了相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