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明把杨家两位老人接到陈远根家里。
杨秀娘进门一见闺女躺在炕上,不死不活的样子,扑过去趴在闺女身上就哭。
杨大胡子坐在桌子边,长吁短叹,憋着一肚子气。
陈远根跪在杨大胡子面前,不说话,只一个劲哭。
杨秀娘见陈远根跪着,招乎杨大胡子:“快让远根起来,闺女不死不活的样子,这还要死一个搭两个还是咋的,远根是好孩子,俺不怨他。”
杨大胡子弯腰扶起陈远根:“你爹呢?”
陈好正巧走了过来:“亲家哥,让她们娘俩待一会儿,你去我屋里喝茶去。”
“俺不是来你家喝茶的,俺是来看闺女,给俺闺女赔不是,爹娘瞎了眼,把她嫁过来,害得她今日这样,不吃不喝不醒,她这是不想活了。今日守着庄乡爷们儿,俺把话说到明处,若是俺闺女醒过来,还想跟远根过下去,俺啥话不说,她若是这么睡过去,闺女尸首我带回俺杨家窝棚。”
“亲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来俺家,俺拿你当亲戚,你闺女这样,也不是我经意伤她不是。孙子死了,我也难受,我也心疼,天天看着,夜夜搂着睡呢,心疼咋办?我也随他死去?你闺女这样,有远根守着,乡邻护着,还有你老俩跑来给她撑腰挑理呢。我要是这样,谁管我?怕是我一个人死在屋里也没人知道呢。一个人遇上事要使性子,她得有本钱,有人疼着,有人护着,有人替她着急,若不是这样,她这性子也就使不下去了吧……”
杨大胡子气得脸都青了,他忽一下子站起来,自家也不知道要干啥。方明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杨家大哥,跟了我走,这儿不是讲理的地方。”
方明奎、陈俊明陪杨大胡子来到陈俊明家。
“老哥,消消气,咱不说陈好,今日接您来,是远根的意思,他们回来了,说是答应秀一块去杨家窝棚看您呢,这不进门遇着这事,秀脾气急,心疼孩子,急火攻心就这样了,俺们都急,这才打发俊明接您过来看看的,帮俺劝劝秀。”方明奎一个劲地对着杨大胡子说好话。
“兄弟,依着我脾气,今日拿刀活剐了陈好,我闺女半死不活这样子,他说我闺女使性子!今年开春,远根和秀下洼种地,想着把孩子送我那里,让她娘带一年,是他陈好死活不答应,说孙子是他家的,放在我家养一年,口粮没法算。我把闺女养了十六年,不也没要他陈好一粒粮食做彩礼吗,今日出事了,他一堆情理,怪我闺女……”
“杨家叔,您和陈好讲理就像是对着一条恶狼讲理,狼把人吃了,您说他吃人不对,他说我不吃人就饿死了,我死了也是一条命,你拿啥赔我。”杨大胡子一说到孩子,翠荣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别说孩子送他姥姥家去养,就算是陈好放手,让她翠荣带一年,孩子也不至于掉苇子坑里淹死。那天,翠荣回娘家,原本要带了水生一起去,翠荣找陈好商量,陈好不答应,就是不愿让水生再多个姥姥家,当时差点把翠荣气死。
“也算俺秀有福,遇着你们这些好庄乡,有你们这些好人看着护着,闺女放在红柳滩俺也放心。”
“远根和秀心眼好,俺欠着天大的情份呢,替不了孩子伤心,也就是陪着掉几滴眼泪吧。”
就在这时,一个庄乡娘们儿慌慌张张跑进屋来:“快回去看看吧,亲家婶子哭得快不行了!”
听人这么说,屋里几个人忙着往陈远根家跑,进得门来,见杨秀娘疯人一样,哭的长一声,短一声,哭一声,喘一口粗气,眼看的要撑不住了。
见此情景,方明奎一把抓了杨大胡子的手:“杨家大哥,要不您和嫂子先回去吧,秀一时醒不过来,您在这儿看着心里也急得慌,嫂子这个哭法,怕急出个好歹,秀醒过来不得怨俺。您先带嫂子回去歇着,这里您只管放心,俺们都在,俺这就找人给秀请先生把脉……”
陈俊明早已套好车等在门口。
第四天了,杨秀还是没醒,找来先生把脉,先生把完脉,一个劲摇头:“脉相挺弱,不像是有大毛病,怕是……孩子缠着亲娘……”
第五天了,杨秀还是没醒过来,所有人都慌了。
第六天了。
第六天了,杨秀还在睡,还是睡得那么安稳,全然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