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和你说的?”一听这事,田野一愣。
“老板说他父亲身体不好,让我去他家陪老人,算是陪他父亲聊天解闷吧,他应承的条件挺好,工钱加倍。”
“你想去吗?”
“我听你的,你说行,我就去,你说不行,我就回了他。”
田野沉吟半天:“不去……怕不合适吧。”
“我也觉着若是不去,不好拒绝他。”
“志孝,事情是这样的,你老板是个正经买卖人,人品没问题,他父亲为人不奸不诈,所以我才介绍你去了他那儿,若是去他家里,应该也没啥问题……不过,他有个弟弟,是个军人,在国民党部队里,职位不低,眼下国共两党关系很微妙,你若去了,千万自家小心,万不可把自家身世暴露了。他这弟弟我见过,不熟,看着倒像位正直的人,若是没有冲突,他们应该不会轻易伤害你。”
田野这就算答应了。
其实田野说的不错,他对这家人也算了解,若是方志孝不招惹是非,他应该是安全的。不过,凡事都有个意想不到的时候。
收完豆子,要回家了。回家的路上,方明奎坐在车上,一路走,一路盘算。陈好再不济事,有他在,远根、杨秀回到红柳滩就算到家了,家里有老人在,就有个依靠。吵也罢,闹也罢,生气,发火那也是在自己家里。落脚在自己家里,不仅仅是能遮风避雨,心也落的实靠。一间小屋能容身,炕凉,一把柴火就能烧热,睡在自家屋里,做个梦也踏实。自己呢,家没了,一个人带了痴痴呆呆的志孝娘去哪儿?不能再去陈俊明家住,人家好心照顾你,也只是暂时的,住人家屋里,自家不踏实,人家也不方便。收了豆子,手里有了钱,吃喝不用愁,可回到红柳滩,哪儿安身,哪儿安锅灶。也只能是离开大北洼的窝棚,再来老宅基上另搭一个窝棚住着。若依方明奎,他本就不该回来,与其回来搭窝棚住,不如住在孤岛,那里住了大半年,心里也实靠,冬天住着应该也暖一些。可他不能不回来,因为杨秀要生孩子,陈远根杨秀要走,他就必须得随着回来,于情于理,陈远根、杨秀,还有陈俊明他们,绝不会让他老俩侍在孤岛。
回到红柳滩,站在自家宅基地上,方明奎做梦一样。
五间正房,屋比过去高,墙比过去厚。
“叔,这墙是苇子湖里挖的红土,掺着麦草踩的,一米多厚。刘大麻子想烧也烧不透,烧狠了,土墙烧成砖墙更结实。”陈俊明陪着方明奎,一边看着新屋,一边向他介绍。
“好,真好!”方明奎像是做梦,不敢想看见的这些是真的。志孝娘痴痴呆呆,像是在看别人家。
“东头三间,您和婶子住,西头两间,留给志孝和他媳妇。”
“叔,快带婶子屋里看看吧,看我给您铺排的应心不?”翠荣屋门口冲他们喊。
陈俊明陪他们进屋。屋里很宽敞,锅台、炕早盘好了,此时,翠荣正在锅里蒸馍馍。炕上铺了厚厚的被子,被子上边是被单子,被单子是旧的,但洗的很干净。方明奎认出来,这被子和被单子都是自家的。炕上被子也都洗的很干净,那些全是自家以前的。
“屋上用的檩条,一些是您旧屋上拆下来的,屋里锅碗瓢盆,铺的、盖的,也大都是您旧屋底下弄出来的。您家老物业,一点也没给您弄丢了,能用的,都给您用了,用不着的,都给您留着,放在志孝那屋,您有空了,慢慢收拾。”
家,这就是家,热乎乎的家。
“俊明,这么多事,你都是咋干的,自家日子不过了?”方明奎不知咋感谢才好。
“这可没费我多少工夫,钱不够,政府给的救助款,没花我一分钱。工夫庄乡出的,一听说给您盖房子,全村青壮年,全都放下手里活过来帮忙,人多力量大,没几天工夫,屋就起来了。屋里一些小细活,是翠荣她们一帮妇女搭伙干的,这个没用**心。”
方明奎伸手摸摸炕,炕是热的。
“叔,盘炕、垒灶台都是技术活,怕灶台盘的不好,屋里泛烟不好烧,我们可是找的村里最好的把式。”
“陈好!”方明奎猜。
“对,就是他。”
红柳滩的人都知道,盘炕垒灶台,村里就数陈好手艺好。他曾夸口,说他垒的灶台,做饭时,烧火的人得在地上砸根木桩,把自家拴好才行,若不,不小心就把烧火的人吸灶坑里,当柴火给烧了。
“不像他自家吹的那么夸张,咱这灶台确实好用。”
“你们连他都能惊动了?他可轻易不给别人帮忙呢。”
“他种您十亩地呢,不能白让他占您这便宜。不过,这么说有点屈他,您家这活,他可是主动要过来干的,他说自家手艺好,愿意给您帮点忙。”
“你可真是吓叔一大跳,让叔说啥好呢。”
“还有更让您高兴的呢,志孝又捎信回来了,他和媳妇都好,让您和婶子放心。”
“他没说回来看看?”方明奎一听志孝又捎信回来,格外高兴。
“叔,给您交个底吧。志孝的一切,都有人专门负责,该回来,准让他回来,不是万无一失,不能让他回来冒险。”
“这样最好,这我就放心了,真是太谢谢你们了,俊明,叔从心里感激你们为我家做的这一切。”
“叔,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再怎么做,也弥补不了您心里的缺憾……”
“不,叔不悔,半点不悔……”